我狂吠著。兩人手裡都拿著重重的鞭子。再稍遠一點,一些獸人站在沙灘上呆視著。
“我在幹什麼?——我要淹死我自己,”我說。
蒙哥馬利和莫羅彼此看了一眼。
“為什麼?”莫羅問。
“因為這總比受你們的折磨強得多。”
“我跟你說是這麼回事吧,”蒙哥馬利說。莫羅也低聲說了些什麼。
“是什麼使你想到我要折磨你呢?”莫羅問。
“我看到的,”我說,“還有那些——站在那邊的。”
“噓!”莫羅舉起了手噓道。
“我偏不,”我說,“他們是人,可他們現在成了什麼?至少我不願變得像他們一樣。”
我越過我的對話者向遠望去。在沙灘遠處站著姆令——蒙哥馬利的侍從——和曾經從船上下來的一個混身裹著白布的怪物。再遠一些,在樹蔭下,我看到了小猿人和在他身後的另外一些模糊的影子。
“這些怪物是什麼東西?”我指著他們說道,並且越來越提高了嗓音,以便使他們都能聽到。“他們曾經是人——是象你們一樣的人,是你們用野獸的氣味感染過的人,是被你們當做奴隸的人,而且是你們至今還懼怕的人——聽著,你們,”我叫道,指著莫羅,越過他高聲地向著那些獸人們叫著,
“聽著,你們!你們沒看到這些人至今還懼怕你們嗎?還在害怕你們嗎?那麼,你們為什麼要怕他們呢?你們那麼多人——”
“看在上帝的份上,”蒙哥馬利叫道,“別再說下去了,普蘭迪克!”
“普蘭迪克!”莫羅叫道。
他們兩人一起嚷叫著,好像要淹沒我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那些獸人們把呆視的臉都低了下去,都萬分驚訝地垂下變形的手,聳起肩。我當時猜想他們都想盡力聽懂我的話,盡力想回憶起一些他們作為人類的往事。我不停地叫喊著、簡直記不住都喊叫些什麼了。什麼莫羅和蒙哥馬利可能被殺死;什麼用不著怕他們。那怕我自己最終要毀滅,可我還要向這些獸人們的頭腦裡灌輸這些要點。我看到我抵達小島那個晚上曾碰見的裹著破爛黑帆布碎片、長著綠眼睛的那個人從樹叢中走了出來,其他人都跟在他後面,以便更清楚地聽到我的話。
最後,我因為要喘口氣不得不停了下來。
“先聽我說一下,”莫羅用堅定的聲音說道,”然後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什麼?”我說。
他咳嗽了一聲,想了想,然後叫道:
“用拉丁文①說,普蘭迪克!很蹩腳的拉丁文!小學生式的拉丁文!可是盡力聽懂它。他們不是人,是我們豢養的動物??經過活體解剖的。一項人類化的方法。我會解釋的。上岸來吧。”
【①這兩句活是用拉丁文說的。】
我笑了笑,“一個美妙的故事,”我說。“他們說話,蓋房子,燒飯。他們是人。你這麼一說,好像我就會上岸了似的。”
“就在你站的地方稍遠一點,水就深了??而且到處都是鯊魚。”
“這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說,“短促而精彩的一生。馬上。”
“等一下。”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在太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他把這個東西扔在了腳下。
“這是一支裝上了子彈的手槍,”他說。“這裡,蒙哥馬利也會照樣做的。現在我們向沙灘遠處走去,直到你覺得距離安全,滿意了為止。然後你上岸拿起這兩把手槍。”
“不是我拿。你們兩人之中還有第三把手槍。”
“我希望你細想一想,普蘭迪克。首先,我從來沒有邀請你到這個小島上來。其次,昨晚我們讓你服過藥,難道我們想要傷害過你嗎?還有,現在你開頭的恐慌已經過去了,你可以稍稍地想一想——這裡,蒙哥馬利像你所描述的那種人嗎?我們追逐你是為你好。因為這個島上充滿了??不友好的事件。你剛才還要淹死你自己,我們為什麼要朝你開槍呢?”我在那洞窟裡時,為什麼你們讓??你們那群人追擊我?”
“我們感到有把握抓到你,並且把你從危險中拯救出來。後來我們就不再跟蹤了——是為了你好。”
我沉思著。看來這的確是可能的。可我又想起了一些“可是我看見,”我說“在圍場裡——”
“那是山豹。”
“我說,普蘭迪克,”蒙哥馬利說。“你是個傻瓜。從水裡出來,拿起這兩把手槍再說。那時我們也不可能比現在再多幹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