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他大腹便便,所以,兩隻手從下面摟住肚子,就像是要幫助身體撐起這個重物,使它不至於耷拉到膝蓋上似的。在一大堆雕像中,直立著一隻手臂,直指天空。很顯然,在柯拉來到的這個國家裡,發生了革命,從苛政下獲得解放的人民,推翻了獨裁者的紀念碑。這樣的革命,在地球上已不知發生過多少次。
這些雕像使柯拉相信,她並不是什麼玩笑的犧牲品,她確確實實來到了一個並行的世界。
柯拉順著山坡來到高處,發現獨裁者的雕像和塑像就是被傾倒在這裡,然後滾落到下面的。在這裡,她發現了一條路,是的,是一條路,一條廢棄了的路。部分路段已亂石遍地,雜草叢生。但這卻是一條真正的瀝青路,不知通向哪裡。柯拉沿著這條路向東走去。
幾分鐘過去了,柯拉沒有遇到任何意外的事,可當她沿著這條路,繞過一座突出的懸崖絕壁時,她驚奇地發現,這裡也有一大片石頭人頭像和半身雕像。
柯拉發現,這裡的雕像雕刻的完全是另一個人——額頭窄窄的,嘴唇很薄。這倒沒什麼,重要的是這一堆雕像形成的時間比剛才見過的那一堆要早得多。大多數人頭像上荊棘纏繞,雜草叢生,沾滿了塵土。這堆石像似乎在這裡被風吹、日曬、雨淋、霜打了好多年後,才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這個自然變化的過程,在柯拉五分鐘後看到的第三堆雕像那裡表現得尤其明顯。這堆雕像是一個留著大鬍子,長著滿頭捲髮的老人的頭像。數不清的頭像像山丘一樣堆在路旁,千萬顆頭像順著山坡的坡勢滾落到了下面,直抵海邊。
顯然,這堆頭像已存在幾十年了,為了看清這位從前的獨裁者的面部輪廓,柯拉只好蹲下身子,刮掉上面的乾土,揪下堅硬的草上塊。這已經有點像是民族風俗了。柯拉心裡指望著,再往前走幾步,還能看到一堆雕像。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下去,逐步深入到久遠的年代,見識一下這個國家的所有統治者的面貌。然而,到第三個統治者的雕像堆時,一切都結束了。
道路轉進了一條兩山對峙的山谷。這時,柯拉的頭頂上出現了一架直升機,正在降低高度。前面的道路上,一輛綠色吉普車挾著一股煙塵,迎著柯拉急駛而來。這輛車有點像嘎斯牌汽車,但絕對不是嘎斯車。並行世界準備迎接客人了。
柯拉只希望這次見面是友好的,但她並不相信見面的結果會是這樣的。要說是會見,還缺少點什麼,比如說,樂隊和總是伴隨著迎賓隊伍的從容不迫。
遺憾的是,柯拉的懷疑是正確的——在這個並行世界裡,存在著相當嚴厲的風俗:直升機落在了路旁的山坡上,螺旋槳攪起一陣塵土,一些身穿迷彩服計程車兵從機艙裡跳了出來。這時候,一些同樣裝束計程車兵也從前面的吉普車上跳了下來。這些軍人向柯拉快速圍逼過來,但他們並沒有奔跑。這些英雄們忽啦一下子趴到了塵土紛揚的地上,兩腿岔開,把槍口對準了柯拉。
“舉起手來!”不知是誰嘶啞著嗓子喊道,“把手舉起來,否則,我們就開槍了!”
柯拉舉起了雙手。第一個大膽向她走過來的是一位軍官。軍帽上彆著一枚華麗的軍徽,肩扛金黃色的肩章,腳穿擦得雪亮的軍靴。這位軍官還長著一副翹天的小鬍子和紅紅的鼻子,這顯示出他的年紀和生活閱歷,而這些,是那些士兵所沒有的。
“把手伸出來!”軍官命令。
柯拉順從地把雙手向前伸去,甚至連最起碼的、合情合理的問題也沒有問。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抗,軍官給柯拉戴上鋼製的手銬,推著她的肩膀,向汽車走去。
上車後,柯拉坐後排,兩個渾身散發著汗臭、衣褲長時間沒洗計程車兵,一左一右把她夾在中間,軍官坐到司機旁邊。直升機飛走了。而吉普車隨之而去……太陽火辣辣地照射著,塵土一個勁地往嗓子眼裡灌。
終於,前面出現了一道用鐵絲網圍成的圍牆,圍牆上開有一條通道,有攔路杆攔擋著。吉普車透過通道後,在一排水泥平房前減低了速度。平房的後面是一座色彩單調的四層樓,樓的窗戶很小,一層的窗戶上還安裝了鐵柵欄。吉普車正向這座樓奔來。
吉普車開到了四層樓與平房之間的瀝青操場上,剛剛停住,從玻璃門裡就跑出來一個奇怪的人。這個人穿著長大褂,頂著頭巾,頭巾上彆著帽徽,腰上繫著一條肉鋪裡賣肉的人常用的那種塗布圍裙,圍裙下面露出了軍靴裡的襪子。
“帶來了?”這個人嚷道。
“抓來了。”軍官說著,從車上跳了下來。
“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