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參加工作,就把你爺爺的房子讓給你們家了。可是辦完手續我才看出來,她不是玩藝兒,還跟我對著幹。你們哥倆也多少年不來看看我。除了你爸爸每年來兩趟,這哪像個親戚呦?”說著一拍大腿要哭。
“我不是忙嗎。這幾年跳了幾回槽,到哪兒哪兒忙。”
“忙點兒好呀,有活兒幹有錢賺。再看你哥哥,也沒個正式工作。賣鳥,鳥市黃了。賣菜吧不會保鮮,全爛了。賣水果吧,這剛穩定兩年,前幾天開輛破車把人給撞了。什麼保險也沒上,這可怎麼辦呀?愁死我了。”大娘哭了起來。
“彆著急,我把志遠帶來看看怎麼幫他。”徐榮嶺說。
“挨撞的還在醫院躺著呢,家屬來電話催著交錢,幾萬塊呀。我們全家湊齊了還差一半兒。沒錢怎麼辦呢?志達就擠了媳婦找孃家借去。他的脾氣你知道呀,張口就罵、抬手就打。把媳婦打得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還把傢俱都給砸了。孩子太小,嚇得直哭。”
徐氏父子一言不發,只是嘬牙花子。好像吃了烤牛板筋,牙縫裡塞著肉絲似的。
“你看著給點兒。”徐榮嶺歪頭看著兒子說。
“我現在錢也緊。”徐志遠嘟噥一句。
“你們不愁錢。你爸爸每次來都誇你呀,一個月光工資就幾千塊吶。你哥哥和你嫂子一個月加一塊也趕不上你一星期掙的呀。”大娘停止了哭聲說。
“稅後就沒多少了。”徐志遠小聲辯解著,但是臉上有些發燒。
“你哥哥遇上事兒了你還不幫一把,跟我哭窮。說你沒錢?你沒錢你去高階飯館消費去?上個星期你去那個叫什麼什麼?外國人一幫一夥的去……”大娘想不起來了,“秀蓮,秀蓮你來一下。”她朝對屋高喊。
志達媳婦趿著拖鞋進來,靠門站立。
“你去找工作那個飯館叫什麼名字?”大娘問道。
“人家不叫飯館,我不是跟您說了麼,是大酒店,超五星級大酒店。”兒媳更正說。
“嗯,對。你嫂子去那家飯店找工作去了,就看見你了。你是西裝革履呀。那頓飯便宜的了嗎?自助餐你吃了三盤子,末了還饒一盤子水果。還跟外國人眉來眼去的。沒錢你能去那地方嗎?我那小孫子要去趟麥當勞我都捨不得去呀。”
“那次是單位……”徐志遠被說得抬不起頭來了,想實話實說解釋一下那是單位出錢買單,卻不能理直氣壯了。
“你嫂子也沒個正式工作。三十大幾的人了天天在家圍著孩子轉。前些天說出去找工作吧,也沒個結果。”
“有信兒了嗎?”徐榮嶺抬頭問。
秀蓮眼光木然地搖搖頭。
“我怎麼這麼命苦呀,都不讓我省心。”大娘嚎哭起來。
兒媳取來毛巾遞與婆婆擦眼淚。徐志遠幾乎把頭埋在褲襠裡,不知如何安慰。徐榮嶺心裡早有打算,用拳頭砸了一下沙發扶手:“賣房!分錢!”
大娘的哭聲嘎然而止,用手巾抹乾眼角的淚水靜聽下一步。徐志遠心裡也動搖了,一則堂哥遇難大娘如此傷心,二則父親已作決定。看來怎麼也得拿出點兒錢了。可是出多少呢?
正在關鍵當口,忽聽防盜鐵門響動。有人呼哧帶喘走進門來,從鞋底與地面的摩擦聲和鐵器與木門的刮蹭聲徐志遠聽出此人是負重而入。
“你爸爸回來了,去接一下。”大娘向兒媳示意,自己也向小屋門口張望。
大爺回來了。已經有些愧意的徐志遠心裡頓時緊張得要命,不知不覺站立起來。大爺年輕時可是個爆脾氣,街坊鄰里都很敬畏他。上了歲數也是銳氣不減,七年前爺爺的喪事期間他更顯長者風範,嗓門大、辦事果斷。那時的大爺一頭黑髮、氣色昂然、身形健碩、聲如洪鐘,舉手投足像個幹部。定出的財產分配方案也使四座感嘆,挑指讚揚。這次大爺可能也得像大娘一樣發頓脾氣吧?徐志遠的心砰砰地跳著。
“榮嶺來啦?”大爺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一個歇頂禿頭、滿臉褶子的小老頭進了門口,第一眼就與垂手站立表情畏懼的徐志遠打了個照面。
“來啦?坐吧。秀蓮給沏茶去。呵呵。”大爺一臉和氣、不失微笑,但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無奈,最後的笑聲怕也是擠出來的。
過了好一會兒徐志遠才接受了眼前這個衣著破舊、滿是塵土、油跡斑斑,還明顯矮自己半頭的人是自己的大爺。簡直不敢相信幾年不見怎麼老成這幅模樣。
大爺坐在炕沿上與父親說著話。
“給嘛錢,讓那小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