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漢子見面前這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老實巴交文質彬彬,還一個勁兒地道歉就漸漸地消了氣。嘮叨幾句騎上車走了。
徐志遠過了馬路走進飯店的旋轉門。穿長裙的迎賓小姐雙手放在小腹前有禮貌地淺鞠一躬問道:“請問先生幾位?有預定嗎?”
“可能二十幾位吧。有個叫郝晨的胖子幾天前訂的。”徐志遠答道。
“郝先生三樓嵩山廳。”迎賓小姐伸出玉掌指向電梯間,“請從那邊上電梯。”
三樓穿對襟小紅襖的女服務員引領著徐志遠前往預定的雅間。
十年。一個數字在他的腦子裡翻滾著。大學畢業十年沒和同學們見面了,不知道都混成什麼樣了?離開大學校園的那一幕還深深留在記憶中。滿臉稚嫩衣著樸素的青年人哭成一團,一個個提著旅行包大網兜抹著眼淚互相告別,並留下通訊地址和家庭電話以便保持聯絡。徐志遠咬住下嘴唇沒有哭出來,也沒有留下任何通訊方式。二十三歲即將離開校園的年輕人應是滿腹惆悵信誓旦旦,和這些哭天抹淚的俗人沒什麼好聯絡的。他面朝教學主樓發出誓言,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比同學們混得都強。把企業家、政治家、軍事家、大明星、世外高人,各種頭銜集於一身。十年,他給自己訂了時間,十年一定要實現自己的諾言。
畢業後他進了一家國企工廠,兩年後跳槽到一個亞籍小公司然後又跳了兩次槽,也都是亞裔小公司。在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裡徐志遠一直都只是個普通工程師,少言寡語、默默無聞。這期間同學中有‘聚會狂’之稱的郝晨千方百計來約請他參加同學聚會。現實與理想的差距使徐志遠望而卻步,以各種藉口推託了。不光聚會不去參加,就是在路上遇上老同學特別是女生都視而不見擦肩而過。十年來一直是躲躲藏藏從沒和同*系過。
就在誓言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時候,畢業九年半的這年春節過後他如願以償地應聘進一家歐美大型獨資企業。這絕對屬於他理想範疇的,因為媒體、報刊上登過很多來自歐美企業的西裝革履胸戴鮮花的成功人士。這些人或是總裁或是CEO。他堅信歐美企業是成功人士的搖籃。
三個月的試用期剛過,郝晨就打來電話了。畢業十週年聚餐,必須參加!
今天徐志遠應邀前來。跟在服務員身後快步前行的程序中不住地低頭看看昨天下班後在超市匆忙購買的這條黑色西褲,包縫時沒量好尺寸褲腳有點兒長,蓋住後腳跟還蹭著地了。他向上提了提褲子又往下拽了拽褐色絨布夾克的下襬。這個身高一米七的男子還真有些一表人材玉樹臨風呢。
逐漸能聽見嵩山廳裡的歡聲笑語了。
“這幾年你們跑哪兒去了?人間蒸發了?”
“平房改造搬家了。”
“BB機換手機了,號碼沒告訴你們。”
“都忙著跳槽唄。”
“談戀愛,結婚,生孩子。”
……。。
還是那些熟悉的嗓音,一張張面孔也跳進他的腦海中來。中午十二點人應該到齊了。見面頭一句必須露彩,‘同學們我想死你們了’‘同志們辛苦嘍’……他激動地默唸著編排好了的寒暄話,心緊張到嗓子眼了。
“先生請進。”女服務員推開雅間的門,將還沒拿定用哪句開場白的徐志遠暴露出來,他像個*的浴客誤入公共場合尷尬至極。
雅間裡的十幾位同學們立即止住談笑紛紛舉手相招或起身相迎。徐志遠即緊張又激動,臉上的肌肉好似痙攣了,咧開嘴角眯著兩隻蝌蚪似的眼睛朝大家頻頻點頭並極不協調地揮動雙手算是打招呼。臉都憋紅了就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更甭說洪亮的問候、雀躍的激情和忘情的擁抱了。
“怎麼來這麼晚?”本來就矮胖的郝晨現在更加發福了,臉上全是肉,把眼睛和嘴擠得狹小而突出。這個胖子是個急性子總是愛大驚小怪,看到徐志遠來晚了不禁瞪起眼睛長大嘴巴詰問。這一來他的腦袋活像個三孔保齡球。
“去了趟書店。”徐志遠摘下書包應答著,在進門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
“嘛書?經濟類還是管理類?”郝晨問道。
“機械製圖軟體的使用指南。”徐志遠邊說邊掏出四大本嶄新的書籍在手裡掂了掂。書的封皮色彩斑斕印刷精美,右下角的防偽標誌閃閃發光。他放在桌沿上三本手中捧著一本隨意翻看,書頁印刷清晰圖例分明散發著墨香。此時他沒有抬頭,等待著同學們的問訊和讚歎。這是歐美大企業才用的起的軟體,也只有歐美大企業的工程師才配看這樣的書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