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口岸重新開放,銀行樓,教學樓,海關樓,文化活動中心樓,各個單位的辦公樓,邊境貿易大樓,商業樓,居民住宅樓,如雨後春筍般在邊境上拔地而起。說也奇怪,邊境小鎮幾經變遷,光是郵電局就三遷地址,三建新房。邊境居民幾經僑遷新居。唯有我,雖然也由原來的黃泥巴小土屋,換成了寬敞明亮的、別墅式的小二樓。可變來變去,我們仍然住在瞭望臺下。於是 ";瞭望臺下有我家”,便成了我心目中永久的意念”。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土作家進城
土作家是當年人們對我的尊稱。是充滿時代氣息、打著時代烙印的稱呼。是工人作家、農民詩人、赤腳醫生陣營中的一名小兄弟。由於我生長在農村,成天和土坷垃打交道,面朝黃土背朝天,偏偏有悟性,竟然舞文弄墨,竟然在社會主義中國的文藝百花園裡探首伸足,竟然在一些報刊上有名、電臺上有聲。鄉親們敬佩有餘,便送我一串帶“土”字的光環∶土秀才、土記者、土作家。土者,字面上看是簡單得沒法再簡單了。可是我的實踐卻深深體會到它的博大涵義。它包含著農民、農村、業餘等等內容。
我進城的動機很簡單。就是想把“土”字甩掉,做一名不帶任何“副詞”的作家。我知道茅盾先生的成名大作長篇小說<;<;子夜>;>;,是在大上海的小鴿子籠裡寫出來的;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中的許多人物的名字,是巴爾扎克從巴黎大街上的店鋪招牌上摘抄下來的;世界級著名童話作家安徒生不但終生安居丹麥皇城,還經常走訪世界各大名城都市。中外世界級名作家,幾乎沒有不住名城都市的。城市是作家們互相啟迪的地方,是作家們增長見識、開闊視野、提高創作能力的大學校。
我之所以老了老了,都未能進城,我只想用一句成語便可以說明∶生不逢時。我比共和國年長8、9歲,親眼目睹共和國的城鎮居民一批又一批被疏散到農村或山區。全國所有的城鎮,都有人口上山下鄉。到了20世紀60、70年代,隨著知識青年到農村去,那裡是廣闊的天地,大有作為;我們也有一雙手,不在城裡吃閒飯的口號響遍神洲,城鎮市民走出城鎮當農民、當漁民、當山民、當牧民便形成了時代潮流。那年月,甭說是北京、上海、武漢、南京等大中城市的城門關閉得緊緊的,只放市民出,不讓農民進。就是鄉村小鎮子也是鎮門把守得很嚴的。我生活工作過的那個邊界小鎮,人口不過7000餘,也不讓周圍村莊的農民進鎮落戶定居。因為小鎮上的人是城鎮戶口,吃供應糧的。在那種社會大氣候下,鄉下人莫說進城鎮落戶定居,就是住一夜旅社,都要有所在的公社大隊出具的證明,否則寸步難行。
改草開放的開天巨斧砍開了中國城鄉的“柏林牆”。農民進城形成的民工潮衝開了城市關閉了年深日久的城門。我終於看見了鄉下人進城的署光。我迫不及待地跑進了城。我之進城是和民工進城有所不同。民工進城是揮灑汗水的;我之進城是耗費心血的。這就註定了我是進城早了些。於是我便看到了“署光”在送走黑夜迎來白天的“轉換點∶署光來臨的時候,還有許多地方存留著黑夜的殘留物。由於我的迫不及待“趕了早集”,所以那些黑夜的殘留物,都讓我碰上了。不僅如此,我還碰到了由黑夜轉向白天的“怪異”。也就是說城市的城門雖然被衝開了,但是長久以來形成的“城鄉差別”並未一朝一夕之間全部消除。它們還要做頑強的抵抗。那抵抗的部位,恰恰是人每日三餐不可少的糧食。糧票的取消,標緻著糧食定量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
但是,卻又冒出了“吃糧人價格多等制”。哇!瞧啊!吃糧人價格等級就象一部“長長的階梯”。什麼人吃什麼價格糧,真可謂三六九等啦!國家幹部吃“低價”糧、城鎮戶口吃“平價”糧、個體商戶吃“中價”糧、進城打工的吃“議價”糧、我在城裡吃“高價”糧。不平等的吃糧價格會說話,它告訴我∶城裡不歡迎我!於是我便撤出了城市,退回了邊界小鎮。
退回邊界,經過修整,其實是等待時機,捲土重來。這一次我走了一座中等城市。市區租不到住房,一位朋友帶我到郊區,走進一片雜亂無章、狼籍遍地的村落,朋友直奔趴在村邊的一間小屋。那小屋黑瓦頂子黑牆壁,遠看象只黑烏龜,近看還象只黑烏龜。尤其使我受不了的是那些垃圾,那些五顏六色,髒兮兮、臭哄哄的垃圾,堆積如山,比那間黑烏龜似的小屋子還高!都10月份了,綠頭蒼蠅嗡嗡亂飛。我跟在朋友身後走進小屋子,一看,哎呀!這還能住人嗎?整個屋子就象一個煤窯,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