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黑衣玄甲計程車兵在呼喝,更有長安城中六十萬百姓在應和!不僅是身強力壯的青壯年,更有耄耋老人與垂髫童子!
大晉的百姓,從來都更習慣於苟且偷生。賦稅、徭役,小吏欺壓……但他們每一天,都在使自己活得更有希望一些。每日勞作後,一碗飯、一碟菜,老母的微笑,妻子的嘮叨,兒女的嬉鬧,都是他們不容毀壞的幸福。
蠻族想要打進中原,想要破壞這繁華盛世,想要毀滅他們微末的、凡俗的幸福。那便要承受庶民們的憤怒,面對每一個不惜以死亡來保護自己凡俗生活的農家子。你想戰,那便戰!
趙翊鈞眼底湧出一點溼潤,看向同樣動容的官家——民心可用!
襄王驅馬到隊伍最前方,勒馬而立:“東去,路過曲江邊,沒人喝一口曲江的水。記著御酒的味道,和長安山水的氣味!”
爺孃妻子走相送,大軍開拔。
官家在圜丘之上相送,心想,長安城會永遠記著阿鐸在馬上的英姿。我沒有看錯,你會成為一代明君。
上一年代王叛亂、劍指長安時,影響僅限於帝國的北方。而這一年,蠻族寇邊,便是遠在嶺南,也能感受得到肅殺之氣。江湖,更是早早被兵戈血氣所驚動。
然而江湖者,居廟堂之遠,便是改朝換代,也往往不會影響到江湖人的營生。更有代王叛亂時被裹挾進去的一大批中小門派的覆滅,餘悸仍在,願意奉“興亡令”詔的人數雖不少,除卻千煙洲與洞庭水幫外,竟以遊俠居多,而幾乎沒有門派參與其中。
劉羈言、沈拒霜、雲夢澤等人於千煙洲召開群英會,甄別敵友,選拔領導者。群英會中,有許多人是衝著擊敗“姽嫿女”劉蘇的目的去的。似乎眾人都一致認為,擊敗劉蘇比直面衛柏更為簡單。
但躊躇滿志的人們愕然發現,在趕赴千煙洲途中還曾露面的那個少女,已在眾人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悄然離去。
被天子與未來天子寄予厚望的女門客,此時正獨自趕赴襄陽。到達千煙洲方一日,尚未來得及彈壓各有心思的各路人馬,女門客便接到襄王指令——或者說是請求也未為不可:保護襄王妃與世子前往長安。
沈拒霜擺下擂臺,以大幅白絹寫明“群英會”規則,只第一眼,便有許多受不得束縛的人離開。這些人或者回到來處,或者漂泊江湖,只有極少數人獨自北上——便不參戰,能暗殺蠻族首領也是大功一件。
第二第三兩日,又有武藝不精只想混在隊伍中求一份功勞者,被挑了出去。響應“興亡令”的數百江湖人中,只留下一百八十多人,不日便要北赴雁門。
然而隊伍遲遲不能出發。究其原因,散漫慣了的遊俠們,竟推舉不出能得眾人承認的會首。
若是依江湖地位,自是身為千煙洲之主的沈拒霜最高。然而沈拒霜已言明不會參戰,而是選擇坐鎮後方——千煙洲龐大的勢力仍在不斷整合當中,他若在此時離開,個人聲望固然會大幅提升,千煙洲卻極有可能脫出控制,算起來得不償失。
餘下諸人,劉羈言失蹤多年方才迴歸江湖,其獨行刺客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雲夢澤固然能力足夠,功績赫赫,惜乎輩分低了些——嚴格論起來,雲夢澤之父雲靄與沈拒霜等人才是一輩——自然有人不服。
至於劉蘇最為屬意的吳越,更是少人支援。若是她在,力壓眾人,倒是有幾分希望。然她趕往襄陽護送襄王妃赴京,在場遊俠又有哪一個願意聽從武藝低微的吳越——很顯然,他們都不曾領教這位前特種兵的恐怖之處。
又有人提名“海雨天風”的北海,然身為外道人物,眾人縱欣賞其風骨,卻多不願他成為“群英會”會首。
還有人提出打擂,方一出口,便引來一陣喝倒彩:先不說打擂臺需要多長時間,並擂臺賽會造成多少傷亡。便是選除了擂主,誰又敢說他便是最適合的領導者?要知道,武功高低與領導能力從來沒有關聯。
僵持之下,前任“傾城”殺手,如今“傾城”之主的劉羈言提出:遙奉劉蘇為“群英會”會首,行動規劃則由眾人推選出的小頭目共同商定。
面面相覷之後,眾遊俠愕然發現,這個相當不靠譜的提議,竟是解決如今局面的最好辦法。如此一來,“群英會”會首不過是佔著個名分,真正做決定的,還是眾人認同的小頭目們。
沈拒霜自然無異議,他自己不會上戰場,只需要有人能帶著千煙洲的人馬從戰場安全折返,與其將寶押在別人身上,他更願意相信有過合作的劉蘇。
雲夢澤固然想要指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