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供奉叫‘一筆虎’嚴擲海,是門裡輩份除龍頭以外最高的人物,跟龍頭原本交誼甚深,歷過幾次生死大劫。後來,好像是因為嚴擲海既強暴民女;龍頭不得已,只好陣前斬愛將,而且對那民女照顧周至,但此後便傳言他因與嚴長老爭風呷醋而不惜趁此來斬除異己云云。這事我也不很清楚。可是龍頭是怎麼個人。我們門裡上下至是明白不過。像我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他也視同我如手足。他事必躬親,但決不拘私。他常說:我能交到這樣一群兄弟,是我畢生最大的榮耀……他出事後,門裡也有很多兄弟是關心他的,想救他的,但不是給門裡當家鎮壓下來,就是給封鎖了訊息。有些兄弟,還以為他已逍遙在外,也有的以為他正在沙場殺敵呢!”
杜小星給火光的熱氣迫得臉熱乎乎的,血氣也和著剛才呷的幾口酒運升了上來,他覺得眼前有些昏虎虎的。
“門裡的當家,自是怕他出來了。他一向不許門裡的當家跟朝中的佞臣勾搭。他說過:‘我們是武林人,不為求一官半職,何必趨炎附勢,沒的辱沒了咱們的操持!’他幾次堅拒史彌遠著人送的禮,也辭謝一切賞賜。這隻怕也得罪了不少權貴了吧!可是他才給押起來,二當家就已發了財了,三當家也當了官了,至於四當家,好像變成了大義滅親的英雄。在門裡,究竟有幾個是朝廷派來的?有幾個是把龍頭推進黑獄裡的人?誰也不曉得,總之杯弓蛇影。所以誰也不敢再說真話。五當家成了剪除異己的劊子手,七當家則變成龍頭最大罪證,她處處指證龍頭曾企圖染指於她棗誰知道內裡文章呢?反正都是一邊的話。龍頭進去以後,門裡便沒有人是互相信任的,大家也組合不出一個士氣來。
“暗中做了喪心病狂賣友求榮的人,依然在門裡春風得意跋扈囂張,反正說成是他們代表了受屈受欺。不忠不義變成了大仁大義,大好大惡的可以大搖大擺。殺人不見血的更成了反正大俠客。私通外賊的逍遙法外。全忠盡義的被丟在牢里人未死就發了黴,就算出得了來也半殘不廢,一生前途盡湮滅。大家都嚷著人心思散,事無可為,可都沒想過當年有福同享、歃血為盟的時候,大家不是口口聲聲爭著嚷要分憂解勞、生死同心!現在,依我看,就算龍頭能活著出來,他們也決不會放過他的。”
葉紅等杜小星一口氣說完,比較沒那麼激動的時候,才平靜他說:“那確是你們龍頭的錯。”
“什麼?”
杜小星杯裡的酒濺了出來。
“他交錯朋友了。一個人有什麼樣的朋友就是個什麼樣的人。寧願錯吃藥,不可誤交友棗”他平和地道,“龍頭交上這樣子的朋友,就算他受受苦,也是免不了的了;只不過,他再苦,他那些朋友還是會認為他們比他更苦,所以他是有苦說不出,訴不得苦。誰叫他當人家的龍頭!”
他頓了一頓,再接了一句:“誰教他交了這樣子的朋友?”
“可是棗”杜小星自己又斟了一杯酒。“這些日子以來,我千方百計,想進牢裡求得一見龍頭,都不能如願。但在多方請託之下,終於拿到了一張龍頭寫的條子棗”
葉紅喜道:“可否予我一閱。”
“我走之前,再給你看。”杜小星沉重地道,“你還有什麼要知道的?”
“你剛才提到,就算人出來以後也半殘不廢……”葉紅精細地問,“這話怎說?”
“就算龍頭能夠平安,便也未必無事,好端端的一個人,萬一沾上了些什麼滔天大罪,日後誰信得過他?除非他真的投敵去吧,不然大家待他,只怕仍是避之則吉。”杜小星消沉地說:“我曾四處打探龍頭的訊息。我想起新四大名捕押龍頭是經禮橋往刑獄那兒去的,務必經過‘臨風快意樓’,而且,‘臨風快意樓’是東樂裡一帶最高的樓子,所以我上去打聽……結果,從一位吹笛子的人口裡知道,談、何、容、易還沒把龍頭押進衙裡。就在他完全沒有抵抗的情形下重創了他……看來,傷勢還是挺嚴重的,他們得要架著他才能走。他們就像拖一隻斷了腿的狗一般拖著走棗”
簡單忍無可忍,怒叱了一聲:“可恥!”
單簡一按劍柄:“我們棗”
葉紅疾抬目,目光如電,“我們?我們怎樣?!”
單簡鐵著臉,咬牙切齒地道:“大不了劫獄棗”
“荒唐!”葉紅叱道:“萬一救不出來怎麼辦?!豈不是害了龔俠懷,枉送性命!”
“萬一救得出來呢?總比在這兒談談說說,無補幹事的好!”單簡氣暈了頭,誰的話也不聽了,“我們寧可為英雄戰死沙場,不可任由好漢屈死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