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錯了”。哈廣情平靜地道:“你可別一聲七哥一聲哈公的了,賢弟,我長你幾歲,所以可裝腔作勢說幾句胡扯話。你欠別人恩情,不應不還;但別人欠你的恩義,你最好做了就忘,一筆勾銷,這年頭,這時勢,忘恩忘義的小人最易當權得勢,你若是有恃無恐、挾恩自重,很容易反招來了恩將仇報、反目成仇,不可不慎,萬勿輕忽。”
葉紅情知哈廣情語氣雖厲,但卻是出自肺腑的忠言,便斂容道:“是,我記住了。卻不知於大人對龔大俠的事怎麼個說法?”
哈廣情見他最關切的還是這件事,忍不住又問:“龔俠懷跟你是親?”
“非親。”
“有故?”
“非故。”
“你欠了他的情?”
“非也。我跟他只兩面之緣,還輸了他一刀。”
“你這人……”哈廣情忍不住道,“心腸太熱!”
“我這人就壞在這裡,只要不平不忿、就不得不理;”葉紅笑說。“哈七哥跟我真實也非深交,只一起作戰過,之後就沒有常聚了,但今天卻為了我相托的事,如此落力奔走,豈也不是一樣的心頭義烈、一身俠骨!”
“這倒不然,”哈廣情拈著幾絡黃鬚,狡詐地道,“你可知道我為何這樣不遺餘力的打探這件案子麼?”
“願聞其詳,”葉紅恭聲遭,“恭聆教益。”
“你這就是故意客我的氣了。我沒有什麼大道理,我只是私心盤算過:葉紅為了龔俠懷的事可以這樣鞠躬盡瘁,要是我交了他這個朋友,萬一有一天我這個哈老頭兒遇上什麼事……想必你也不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理吧。”哈廣情道:“這樣說來,讓你今日先欠我一個情,倒便宜了日後的我。”葉紅知道哈廣情說活,喜歡玩世不恭:屢作虐語,自嘲嘲人,但言談裡暗含機鋒、自有機抒,只陪笑道:“七哥的為人,我有不知曉的麼!你幫了人,還說這些損自己的話哪!”
哈廣情這才正色道:“其實;我跟你一樣,也是平生最恨人前哈哈哈、背後殺殺殺的人。年紀愈大,愈交不到真正的朋友,不是因為沒有真正的朋友可交,而是誰都知道真正的朋友難得一見,誰都不敢用心和真心去交友,人人防著,自然交不到好友。”
他正色的時候臉上反而出現了一種近乎滑稽的神情。葉紅想,會下會是當年他受刑太苦,致使他的臉部表情大都反常了起來呢?”
“我曾給人出賣,才在楊安兒一役裡遭擒,弄得個半殘不廢的,回到大宋的國土上,卻是給人當作狗,要不是一雙腿子已廢,刑獄之苦,在所難免。”哈廣情又回覆他的無所謂、笑嘻嘻的態度,“所以對這件事,我特別關心。那天我勸你不要管,然而,我自己也管了。不過,果然不好管。我一插手,刑部的人已盯著我了。他們還著人來問我,你管這些幹什麼?!我給他們回答:上下,我求的也不過在死後多幾個人在我靈前誠心誠意的上香追悼而已!”
葉紅也笑了起來:“他們的臉色可難看著?”
哈廣情笑著:“他們這一類人臉色一向都不好看。特別對你好看的時候你才遭殃!”
兩人笑著感嘆了一會,哈廣情才說:“我請於善餘幫這個忙,他說,“其實你別急,已經有人在打點這件事了,只是現在還未定案,龔氏吉凶,尚未可卜而已!我就問他:究竟是哪一路人馬,如此義助龔俠懷?他說:哪一方面的人,我不便說,萬一事不成還牽累了人,自已更不願意;再說,再密的嘴也是有疏隙的。我當下也不多問,先把飲冰上人精心泡製的“梅棲”泡上兩盅,待他喝得高興時,就送上朱古泥用‘縱刀橫斧’刻的棋盤。於善餘就跟我下了五盤,自然是他勝了三盤,這一開懷之下,再加那麼一高興,就說了許多他剛才還不肯說的話……”
葉紅忍不住問:“飲冰上人怎捨得把他自己圖著自茗的‘梅棲’茶葉送給知府呢?朱古泥怎會?……?”
“飲冰這老熱腸的聽說你要教龔俠懷,便自過來問我他能幫什麼,我就叫他把茶葉送我兩把就行了。”哈廣情撫捻著參差不齊的黃鬚,“至於‘斬經堂’的總堂主朱古泥,聽薛慕橋說龔俠懷身陷險地,他正想攀這個交情,化解以前的恩怨,所以也獻出他的寶貝棋盤——或許,這是他向人表白:他並沒有加害龔俠懷;至少,他跟龔大俠雖有怨隙,但並無落井下石。”
葉紅忽然覺得:人生總是要在最後關頭、生死關頭,才知道誰是朋友、誰是敵人的。
他希望龔俠懷能夠早日出來,看到這一切、面對這一切:他是眾叛親離,但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