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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將軍和京官們最習慣也最嗜好的茉莉香茶,果竟也是京果:琥珀杏仁、金絲蜜棗、珊瑚核桃、蜜餞海棠,還加上了四味京點:豌豆黃、芸豆卷、翡翠蝦餃、鴛鴦酥盒。
第一杯香茶、第一盤京果和第一盤點心敬給安坐臥炕這最尊位置上的將軍後,眾人也就各自就近落座,四個小廝立刻分別與客人們敘溫寒,道勞乏,這邊添水那邊剝瓜子喂點心,明眸善睞,貝齒笑開,客心無不愉悅,連將軍初上船時的冷臉也和緩了許多。
首席小欽差阿彥達低聲對楊熙笑道:“可惜今兒容照沒來,不然,見了這樣的小廝,哈喇子要流三尺長!”
楊熙朝他直眨眼,忍笑附在他耳邊悄聲說:“這是‘鼻菸壺’,別犯傻!”
“‘鼻菸壺’?什麼意思?”
楊熙聲音更低:“都是些女扮男裝的雛妓,所謂‘鼻菸壺’者,狀其年紀幼小未解風情,只堪一嗅而已……”
阿彥達捂嘴偷偷地笑道:“妙極了!……能令我真個銷魂否?”
“這有何難!不過,萬一將軍怪罪下來,你卻要替我解圍,擔待一二喲!”
“那是自然啦!”
“哈哈,酒金剛也入色界,看你是鼻頭紅得意還是老二紅舒坦!……”
二人相視,低聲竊笑。
小欽差裡,最數這位首席小欽差長相平常,除了眉間距離短使人略感狹窄之外,再無特點。但他也有與他遼陽酒徒相稱的所在: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只要三杯酒下肚,全身全臉哪裡都不變色,只有鼻子出奇地紅,且一紅到底,酒勁不過去就不消退。自入大營,他那有名的鼻子無日不紅,正不枉了酒金剛的大名,所以楊熙拿他的鼻子取笑。
天祿倚在窗邊,一直盤算著明天去齊門外找葛以敦的事,無意間聽到了楊熙阿彥達的全部對話。他身處江湖這麼多年,還有什麼不明白呢?這是一條外表扮作普通大快船的燈船,聞名天下的姑蘇畫舫。“鼻菸壺”之後,隨著酒宴陸續而來,船妓就會登場。
姑蘇的燈船桂花謝後便收了,名曰落燈。此時已屆初冬,能置辦這樣一艘燈船,惟小楊侯有此本事。而從“拴娃娃”開始的今天所有的節目,也一定是小楊侯策劃施行的。目的再明白不過,只要將軍�了這趟渾水兒,日後便再不能用嚴禁狎娼的朝廷規矩來鉗制他了。阿彥達這些小欽差心同此理,自然會附議贊助。
天祿有心提個醒,可他這種小人物豈能與將軍說話?又豈能得罪楊熙這幹小欽差?要不然說給張應雲,也好遞個話?……張應雲正在那裡強打精神,陪著將軍賞看榻邊的兩盆蘭花。天祿已經知道張應雲素吸鴉片,煙癮一發,兩個眼睛一大一小就格外明顯,狀貌十分可憐,便說給他怕也無心聽。天祿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冷了這份心腸,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何不冷眼看看,這出戏到底如何唱呢?
將軍終於發現楊熙他們在竊笑私語,問道:“說什麼呢,那麼高興?”
楊熙極是機敏,張口就來:“我們在鬥今兒見到的好題詩哩。阿爺說孫武子祠的題詩最好,五人墓詩居次;我呢,推真娘墓題詩第一!”他們因是微服出行,事先說定免去大人、將軍等營中稱謂。
將軍感到興趣:“說來聽聽看。”
這些人詩文上倒都來得,阿彥達先吟出他最讚賞的孫武子祠題詩:一卷兵書動鬼神,濟世活國勝儒臣。
報功未及當年量,收效常為後世珍。
畢竟元機非筆墨,可無遺廟慰荊榛。
種花漫近庭前土,恐是吳宮舊美人。
將軍拈鬚,不住點頭,神色愉悅。這讚頌孫武的詩,對領兵征剿的奕經來說,非常合適,“濟世活國”四個字倒像是預獻給他的一般,使他聽得十分舒服。眾人誰不聰明,紛紛擊節叫好。阿彥達推薦的第二首五人墓詩卻別是一種境界:五人墓前流水長,飲他一勺味猶香。
自從傾入閒脂粉,蕩盡吳兒俠烈腸!
阿彥達吟罷,還加了一句,說:“要論眼前風光,該說‘蕩盡越兒俠烈腸’才是。不然,定海鎮海之戰後,浙江兵弁為何遇敵即潰呢?性情使然!”
楊熙連連搖手:“莫談國事莫談國事!聽這首真娘墓詩,才真叫風流蘊藉呢。”說著搖頭晃腦地吟道:鬧掃低頭向水窗,真娘墓畔淚淙淙。
當時豈少同心侶,何不鴛鴦葬一雙?
這詩果然有新意,大家都說好。楊熙看看將軍神色怡然,便說還有一首真娘墓詩也不錯,說著又吟了一首:北雪南花太等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