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真善心大發了嗎?
張湯最不喜歡的就是給人勒緊咽喉,但這是竇嬰,就忍一忍吧。他儘量平和地微笑著說:你說錯了,這只是一賭。賭的是你一死,皇上能放過你家人,賭的是田汀�輝俸δ慵胰恕q加こび醯�擔漢茫�茫�揖鴕凰饋�
竇嬰一手舉杯,一手拿著毒藥瓶,他老了,酒與毒都很沉重。他似乎能看見司馬遷寫竇嬰之死。他明白,越是經過大風浪,司馬遷就會越鎮定,越淡泊,看著人生生死死,他就會把歷史長河邊的一切泥沙,糟粕與生命的絢麗都看得極淡,他的筆像是鐵尺,鞭笞著整個人類。竇嬰嘴角流血,眼睛向前凝望著,還笑了一笑。
劉徹最近發現了一件事,就是司馬遷看不起東方朔。他喜歡東方朔,進了內宮也願意把東方朔帶進來,這個機智的矮子是快樂的源泉,他妙趣橫生,語言詼諧,談鋒機敏,是劉徹的開心果。可司馬遷卻仇視東方朔,視他為仇敵。劉徹也喜歡把司馬遷帶入後宮,在他眼裡,司馬遷跟吳福沒什麼兩樣。東方朔每講完一個故事,也不得不看看司馬遷。司馬遷面色冰冷,說他一句:無恥。劉徹也聽見了,卻裝聽不見。一個被閹割了的人,沒血性,沒脾氣,沒人格,但可能有怨毒,也可能只剩下怨毒了。
東方朔也穿道袍,那是因為劉徹好道術,喜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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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 第十章(5)
司馬遷就笑著說:好啊,好啊,果然是貔貅模樣。
劉徹聽不懂,就問東方朔:你長這樣子,也不威猛。中書令怎麼說你是貔貅?
東方朔笑嘻嘻地說:他這是誇為臣呢。
司馬遷聽了冷笑。
劉徹再問:他怎麼誇你?
東方朔笑著說:他是說我“四不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神不像神,優不像優。
司馬遷驚訝,東方朔機警聰明,可惜全用在諂媚討好上,不然這個人一定是正直之士。
東方朔對司馬遷說,中書令大人有意寫書,你能寫得出我這個人來嗎?
司馬遷說:凡人所有,無所不能。
東方朔說:你是說,凡是人有的毛病,我都有。凡人有的狗性,我皆有。是不是?
司馬遷說:我沒那麼說。
東方朔說:你眼裡有,心裡有,嘴上沒有,我看出來的。
劉徹喜歡這兩人鬥嘴,他喜歡朝臣們爭議,爭得你死我活,一準能找得到他的閒暇,他的聰明,他的自信。他會好整以暇地觀察,聽閒言碎語,看雞零狗碎,看吹毛求疵,看他們鬥得你死我活。他願意看,從中間找到了不少樂趣。
最機智者莫過於司馬遷與東方朔的爭鬥。
司馬遷總是理直氣壯,東方朔總是嘻皮笑臉,他用無賴心態對付司馬遷,令司馬遷總是氣得不行,有時就身子直抖,說不出話來。東方朔說,你氣性太大了,總以為路是直的,其實路不是直的,路是彎的。司馬遷大聲一吼:你胡說,路就是直的。東方朔說,你站直了,看看你的膀子是不是一頭高一頭低?他扯過來吳福,拿一支桿來量,還真是的,吳福的肩膀真就是一頭高一頭低,吳福就樂:怎麼弄的,咱怎麼弄得一頭高一頭低了呢?咱是一殘廢,是不是?司馬遷說,我不會那樣。
但東方朔說,哪一個人都一樣。
劉徹說,我呢?
東方朔說,我說的是俗人,不說皇上。
司馬遷看不起東方朔,說,你除了奉迎討好,還會什麼?
東方朔說,你不會奉迎討好,再會別的,又有什麼用呢?
兩人一直鬥,鬥得不分勝負。
張湯來時,兩人正鬥呢,張湯求見,劉徹心情正好,就說,讓他來吧,讓他來吧,他一來了,沒什麼好事,一準是煩心的事兒。
張湯來了,站在殿上,一言不發。
這很少見,張湯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哪。劉徹問,有什麼事兒嗎?
張湯跪下了,說:求聖上饒過微臣的大罪。
劉徹不解,問,你有什麼罪過?
張湯說,微臣弄死了竇嬰。
一句話說得所有人都傻了,連劉徹都呆了。他長吁氣,好久才說,新鮮,真的很新鮮,你說說,你是怎麼弄死了我的舅舅的,你說呀?
有殺氣,有殺機,劉徹的眼裡有殺氣。張湯更卑微了,輕聲說,我覺得,只有我下手,才能使皇上不為難。
劉徹哦了一聲,回頭看東方朔與司馬遷,說:聽聽,聽聽,我很為難,我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