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覺得懸吊著的腿有點麻木,這才明白,人為什麼喜歡折騰,只為了變易方位,改變姿勢,就值得忙碌。
張湯說:你要是疼痛,就罵人,可你不能罵皇上,不能罵大漢,也不能罵別人,想罵,你就罵張湯吧?他很體恤司馬遷,願意幫司馬遷熬過這一關,他說:要是再疼,就當我是你的親人,握緊我的手。
司馬遷驀地明白了,當人類能夠直立行走時,就不再把生殖器官放在身體最後,而把它放在眼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生殖的進行、交媾是用眼睛注視著的,心相偎,身緊貼,生殖、交合全更為鄭重。野獸的交媾是在身體後進行的,身心不及,目力不逮,便也沒有慈心。可這會兒,當司馬遷的兩條腿被固定在蠶床上和懸吊在空中時,生殖器官就像一條狗式的被置放在身後,他就變成了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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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 第七章(5)
司馬遷猜測,一定是瘦老頭執刀閹割,就注目著瘦老頭。他想錯了,瘦老頭伸出手來,扯拽著他的男根。司馬遷不明白他要幹什麼,瘦老頭的指骨很結實,握得很有力,也許他的手中塗有藥物,努力用手刺激他男人的慾望,司馬遷男人的勃激竟不合時宜地上來了。
他只看見胖老頭的一雙手,那是一雙雪白的、肥胖的、柔軟的手,這手只在他的下體上輕輕一劃……
抽搐,像被從身體內扯出了筋,像所有的筋都被剔掉,痛像流水直衝腦際、心窩,又迴轉過來,一波三折,越來越強。司馬遷大叫一聲,頭腦很清楚地記著,左手裡握著一塊玉,只要拇指一翻就可以把它送到舌尖,完成了這一下,生命就會完結;或是用食指一轉,他就會被麻醉,無痛無苦地熬過這一關,但他眼睜睜地看著左手,左手僵硬,打不開手指,他什麼都做不了。
胖老頭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他有點噁心,唸叨著說,我是百無一失,怎麼碰上個這個鳥人?!瘦老頭說:吹吧你,總說你不沾鮮血,吹牛!
張湯低下頭,與司馬遷對望著,看見了司馬遷眼裡的死光,這一瞬間司馬遷成為死人。
恍忽間司馬遷又回到了韓城西南十八里外的高門村,他從高門村誕生,蹣蹣跚跚從村子裡走出來,眺望黃河,能看到禹開鑿的龍門,岩石壁立,陡如刀削。據說這裡就是禹鎖蛟龍之處。司馬遷看到了自己的墳墓,那是他的歸宿。他的墳上有人刻寫著“漢太史公司馬墓”。冢上生有一棵五枝參天的古柏,樹身扭曲旋繞,逆時針而升,迴旋拗生,直刺雲天。晴空萬里,這一抹翠色就在山巒中飄動;陰雲密佈,這一抹翠色就像精靈般在雲間跳躍,起風時就滌濤搖盪,波逐一波;大雨傾盆,這一抹綠就雲蒸霞蔚,透絲絲晶瑩;大雪漫地,就如碧玉透著玲瓏翠色。司馬遷的身體熬煎著,臉上卻露出笑容,心中浮起一個荒唐的念頭,他已經化成一個白白胖胖的蠶,在蠶床上吞噬著綠葉,養育著蒼白,身體縮成蠶,有著一波一波的彎曲,柔軟無骨,萎化沒了痛苦。他從心底號啕,但臉上很平靜。
張湯的擔憂是錯的,司馬遷沒謾罵,他沒有罵漢武帝,也沒有罵哪一個當朝大臣,更沒有吼叫,他的嘴角流出了鮮血。
勿思膝跪在床榻上,她扶起張騫,直直地凝視,這目光如萬縷情思,纏著、繞著張騫。她說:你怎麼了,你不是男人嗎?我聽說匈奴人很粗野,男人女人在野外就弄,你怎麼不行呢?
張騫看著她,不回答。第一次交媾,他很衝動,兩個人熱烈長吻後,他就撲倒了勿思。他的心脹滿了慾望。皇帝的女人非比尋常,皇帝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送給他,那更是極大殊榮,皇帝是天下最剛健的男人,他征服了勿思,如今張騫也要征服勿思。當他伏身在勿思身上時,突然流洩了,因為勿思說了一句話:你要像皇上一樣,做個勇猛的男人。你做勇猛的男人,就要讓你的女人感到很舒適,吃得很飽。
張騫一下子沒了男人的雄風。
不是張騫沒男人的雄風,是他無法放鬆,無法在勿思的身上逞雄。他不是漢武帝,不可能征服勿思這樣喋喋不休的女人。無論她如何渴求,無論她多焦急,都不能得到張騫男性的撫慰。
張騫怎麼了?他與那兩個匈奴女人交媾,不是讓那兩個女人為他生了子女嗎?難道他真的就不能與勿思交媾嗎?怕什麼呢?
漢武帝把他自己的女人送過誰呢?在張騫的心裡,嘀咕許久,沒有。沒有一個人得到皇上這眷顧,沒有哪一個臣子得到皇上這關愛。張騫也不能夠。但皇上就把自己的妃子給了他,他怎麼辦呢?勿思說,皇上是一個男人,很剛強,他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