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二,我在軍中等你回來!”高仙芝眼睛登時發紅,送出數步,以手按住刀柄,“如果有人敢對你不利,高某就讓他們看看,我安西軍上下,是不是永遠一條心!”
“高兄絕對不能如此。”封常清迴轉身,笑著搖頭,“安西軍不是高兄的,也不是封某的。陛下,陛下此刻,恐怕最提防的就是有人像安祿山那樣,擁兵自重。封二一條性命不足為惜,卻不能辱了安西軍幾代將士的聲名。封二言盡於此,高兄好自思量!”
說罷,飛身上馬,衝著長安方向疾馳而去。
“封二!”高仙芝又追了數步,想說些什麼,聲音卻哽咽在喉嚨內。最終什麼也沒說,按著刀柄回了中軍,花白的頭髮被早春的寒風吹得四下飄動。
“咚咚咚!”中軍帳響起了聚將鼓聲,帶著幾分悲壯,幾分激昂。從前線退下來的殘兵們抬起頭,四下張望,滿臉疲憊,滿眼茫然。
分明有十幾萬大軍駐紮在潼關,卻不上前來幫忙,他們在防備著誰?
從洛陽一路到陝州,全是臨時招募的義勇在拼命!這仗,究竟在替誰打?
誰能知道答案?!
第四章 英魂 (一 上)
封常清回京師的路才走了一半兒,戰敗的訊息已經傳回了長安。大唐天子李隆基暴怒,下旨剝奪封常清所有職位和爵位,勒令他以白衣之身,回軍中輔佐高仙芝,帶罪立功。至於封常清的所上的敵我兩方情勢分析,則被當做狡辯之言,一概忽略。
李隆基這回是真急紅了眼,再顧不上什麼顏面不顏面。直接命令兵部,不惜一切代價,傳令給安西、河西、大宛等地,所有領軍將佐,看到命令後立即回師勤王,否則,將以通敵罪論處!同時,命令郭子儀和李光弼放棄對河北的窺視,星夜兼程趕赴長安,與左右龍虎軍一道,拱衛京師。
形勢危如累卵,太子李亨和楊國忠兩個也顧不上再暗中較勁兒,立即將聖旨謄抄多份,重金招募勇士,冒著早春的嚴寒將其送往邊鎮各地。派遣的人手多了,總有能躲過暴風大雪的幸運兒。三月初,終於有個衣衫不整,精疲力竭信使,在侍衛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衝入了大宛都督府。“聖旨,安祿山、史思明二人叛亂,為禍中原。詔令大宛都督王洵,火速領麾下精銳回師勤王!”
“什麼?!”宛如沸油中掉入了一滴冰水,正在都督府中議事的眾將們立刻炸了鍋。最近一年多來,大夥盼星星、盼月亮般盼著朝廷派遣援軍,一鼓作氣將大食人趕出西域,並且為此做了充足的準備。誰料竟盼來了這樣一個結果!
“是哪個王八蛋給陛下出的主意,難道中原的兵將都死絕種了麼?!”宇文至性子最為激烈,發作起來便不管不顧,第一個衝到信使面前大聲質疑。
“安祿山的實力再強,不過是區區三鎮。朝廷手中有徑源軍,有左右龍武軍。大不了,再把河西軍抽調回去平叛,也足夠了。何必千里迢迢跑大宛來傳令?即便道路通暢,我等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對於朝廷的決定,宋武也非常不理解,只是態度比宇文至稍微恭謹了些,質問的語氣一樣很強烈。
距離長安路途太遠,又因為風雪的緣故,一年當中,至少四個半月與後方聯絡斷絕,此刻大宛都督府眾將根本不清楚時局究竟崩壞的什麼地步,紛紛上前表達自己的憤怒。性子急者說著說著,便忍不住破口大罵,說朝廷中有奸賊當道,視兩代安西軍將士灑下的熱血於不顧。性子謹慎者,如沙千里和黃萬山,則互相使了個眼色,一左一右,突然上前將信使死死按住,同時厲聲喝道:“哪裡來的奸細,居然膽敢假傳軍令。你當我們都沒長著眼睛麼?”
信使帶來的親衛都留在了門口,發現情況不對,想入內搶人,卻被万俟玉薤和王十三兩個三拳兩腳打翻在地,把刀刃往脖子上一按,就準備殺人滅口。那信使被嚇得魂飛天外,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大聲叫嚷:“不是假冒,不是假冒。我真的是從長安趕過來的。我身上,我身上除了聖旨之外,還有宇文侍郎和宋中書的親筆信。還有一封信,是周嘯風周都督親筆寫的,託我捎給王都督!我在半路上遇到了他。虧得他派遣嚮導帶路,才沒葬身於暴風雪中。”
三個名字一報,身份立刻得到了證明。大食人即便再有手段,也不可能同時仿冒得了戶部侍郎宇文德、中書舍人宋昱和疏勒大都督周嘯風三人手跡。況且王洵身邊,還有宇文德和宋昱兩人的親弟弟在場。
沙千里和黃萬山卻不肯鬆手,抬起頭來,以目光徵求王洵的意見。只要後者給個稍稍明白些的暗示,立刻就讓信使及其隨從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