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解。如今,長安城中大小寺院皆要立壇講經,此皆生有法師請的旨意有功,佛門所以推崇他為第一。”大顛道:“可知幾時講起?”懶雲道:“聞說明年元旦講起。”大顛道:“原來如此。”自此,遂在半偈庵住下。心下想道:“佛教今已盛極,若再令天下講經,這些俗講師定以果報施財為正解,豈不令我佛萬善妙法轉為朝廷治世之蠹?我既出山,豈容坐視!”恐怕不確,又到各處去訪問,人人皆如此說,方知是真。遂寫了一道表文,親自到朝門煩黃門官轉奏。
此時,天子正然信佛,黃門見是和尚,不敢攔阻,遂接了,傳達進御。憲宗皇帝只道又是講經說法之事,忙展開一看,只見上寫著:
潮州府淨因庵臣僧大顛,謹奉表奏為請正佛法事:竊聞,我佛之教,蓋以清淨為本,度世為宗。清淨則宜無為,度世則宜愛眾。即太宗皇帝求來三藏經文,恐亦是清淨度世之意。近日,僧人貪愚者多,不識我佛清淨之心,惟以莊嚴外相為尊榮;奉佛信士,又不知我佛度世之理,惟以施財焚誦為信心;登壇說法,都又不達經文微妙之旨,又惟以延年獲福為引誘。流行既久,訛以傳訛,幾令我佛為貪財好佞之魁首,豈不冤哉!
仰見陛下,心心是佛,念念慈悲。但惜庸僧不能靜宣德意,默沛皇仁,遍啟叢林,致令清淨法門裝成喧闐戲局,甚非正道。今又聞降旨令天下講經,固陛下闡揚佛教盛心,但恐講解不明妙義,終以延年獲福為詞,則三藏大乘真經又演作小乘之法矣!諒我佛造經,與太宗皇帝求經流傳中國之意,當不如是。伏乞收回成命,漸謝外緣,使我佛正教與陛下聖道同耀中天,則天下幸甚!倘必欲講明大法,亦須敕使訪求智慧高僧,若耳目前俗習之徒,臣僧大顛未見其可也!
憲宗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心下沉吟道:“朕興佛教,凡是和尚皆交口讚揚,怎麼這個和尚轉勸朕清淨?”然細思其言,亦似有理。欲待批准,又念數年崇佛,豈可因一言而廢;欲待罪他,又念他也是為正佛教,一時狐疑不定。一面令黃門官傳旨令大顛暫退候旨;一面遣中使召生有法師入見。大顛得旨,自回半偈庵不題。
卻說生有法師承召入見,憲宗即命賜坐。隨說道:“今日有一僧上本,勸朕以清淨奉佛,不知是何意見?特宣法師商酌。”就將大顛的表文付與生有觀看。生有才看得兩行便顏色改變,及看完了,早不覺紅了臉皮。怒說道:“此佛門之敗類也,陛下不可聽信。”憲宗道:“何以見其敗類?”生有道:“齊梁異代奉佛之事,遠且莫論;只就本朝太宗皇帝到今二百餘年,誰不以焚修莊嚴為奉佛之善。彼獨欲以清淨反其道,非敗類而何?窺其意必有所圖。”因又將表文細看,忽看見“潮州府”三字,復謂憲宗道:“陛下看出麼?”憲宗道:“朕未看出。”生有道:“此僧潮州人,韓愈為佛骨新貶潮州。此僧突然而來,二人朋比為奸可知矣!”憲宗低頭想了半晌道:“韓愈儒臣,此僧釋子,道不同也,焉肯朋比他人而自毀其教?法師還須原諒。”生有道:“若非朋比韓愈為奸,必是見臣等遭際聖思,欲反其說以為進身之階。”憲宗點首道:“此或有之,待朕加察,法師且退。”生有辭出。憲宗遂叫了一個老成內臣分付道:“你可細細去訪察那個大顛和尚的行藏來奏我。”內臣領旨去訪察不題。
且說生有法師回到洪福寺,深恨大顛破他佛教,欲要暗暗害他,又怕皇帝精明,不敢動手,只得悄悄分付幾個心腹徒子法孫,去引誘他那些貪嗔淫慾之事,並察他破綻。
卻說自大顛上表之後,滿長安皆轟傳其事,以為奇談。有一等佞佛指望庇祐的,笑罵以為胡說;有一等正直光明計程車夫,皆驚異道:“如何佛教昌熾之時,忽有此不染高僧|奇…_…書^_^網|?”都來拜訪,又見他沉靜寡慾,盡皆欽敬。一日,忽有兩三個少年沙彌,一個叫做慧眼,一個叫做聰耳,一個叫做廣舌,都生得俊秀非常,來拜見大顛道:“弟子輩聞老師道高德重,為聖天子欽敬,願侍法座,早晚受教。”大顛道:“子自有佛,何必來求老僧?老僧有何道德?敢為子之師。”廣舌道:“聞得皇上深信老師之言,不日就要拜老師為天下大都綱。總統釋教,富貴過於王候。弟子若蒙老師收留座下,便可少分寵榮。”大顛聞言大笑道:“此言一發差了!為僧既入空門,且無一身,何有官職?況乎富貴?況乎寵榮?”廣舌又道:“老師雖以清淨為宗,不慕富貴,似這樣隻身蕭寺,獨不畏寂寞乎?”大顛笑道:“老僧清淨中開眼見聖,閤眼見佛,天地萬物盡現吾心,應接不暇,何為寂寞?”三沙彌無言可說,再拜而去。
一日,忽又有兩三個和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