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黎明的天光中駛出市區,上了××
國道飛奔起來。容金珍一下警覺地東張西望起來,他在想,不是在本市嘛——本市36號信箱,怎麼還上國道?雖然昨天下午瘸子帶他去那地方辦理相關調任手續時,車子繞來繞去地走,有十幾分鍾時間他甚至被要求戴上一副驅光的眼鏡,等於是被蒙了眼睛,但憑感覺他相信並沒有走出市區。現在車子上了通坦的國道呼呼地賓士起來,感覺是要去很遠地方,便納悶地詢問起來。
“我們去哪裡?”
“單位。”
“在哪裡?”
“不知道。”
“很遠嗎?”
“不知道。”
“不是去昨天去的地方?”
“你知道昨天去了哪裡?”
“肯定在市裡面嘛。”
“聽著,你已經在違揹你的誓言了。”
“可是……”
“沒有可是,重複一下你宣誓的第一條!”
“所到之處,所見所聞,均屬機密,不得與任何人傳談。”
“聽著,要好好記住它,以後你每天的見聞都是機密……”
天黑了,車子還在開。前方散漫地閃現出一片燈火,估計是個不大不小的城市,容金珍留心觀察,想知道這是在哪裡。瘸子卻又要求他戴上驅光眼鏡,等允許他摘下眼鏡時,車子已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兩邊是跟所有山路差不多的樹林和山體,沒有任何路標和明顯標記物。山路彎多,狹窄,漆黑,車燈打出去,光線時常被擠作一團,壓成一路,像探照燈一樣又亮又集中,感覺車子不是在靠引擎行駛,而是被光亮拉著走似的。這樣地走了約有一個多小時,容金珍從遠處黑暗的山坡上看見幾叢零星的燈火,那也是他下車的地方。
這地方有門無牌,門衛是個斷臂老頭,臉上還橫著一道怨氣沖天的疤痕,從左邊耳朵根起,跨過鼻樑,一直拉到右邊臉頰。不知怎麼的,容金珍一見到他,心裡就油然想起西方小說裡的海盜,而院子裡寂靜無聲、死屋一般陰森森的感覺,又使他想起西方宗教小說中經常出現的中世紀古老的城堡。黑暗中冒出來兩個人,跟幽靈一樣的,走近了,才發現有一人還是女的,她上來跟瘸子握手,另一人(男的)則鑽進車裡,將容金珍的行李提了就走。
瘸子把容金珍介紹給女人,惶惶然中,容金珍沒聽清她姓什麼,只聽得好像叫什麼主任,是這裡的領導。瘸子告訴他:這裡是701集訓基地,所有新入701的同志都要在這裡接受必要的政治教育和業務訓練。
瘸子說:“什麼時候你完成了集訓,我就會派人來接你,希望你儘快完成集訓,成為一名真正合格的701人。”說完爬上車,乘車而去,感覺像個人販子,從外地弄了個貨色來,脫了手就走了,沒有一點猶豫和纏綿的。
三個月後的一天早上,容金珍正在床上做仰臥起坐,聽到外面傳來摩托車的聲音,停在他寢室前,然後就有人嘭嘭地敲他門。開門看,來人是個年輕人,見面就對他說:
“我是鄭處長派來接你的,準備一下走吧。”
摩托車帶著他走,卻不是往大門的方向開,而是朝院子的深處開,開進一個隱蔽的山洞裡。山洞裡洞中有洞,四通八達,深奧複雜,迷宮一樣的。摩托車筆直地開,開了約有十來分鐘後,停在一扇拱形鐵門前,司機下車進去一會兒又出來,繼續開車走。又一會兒,車子駛出山洞,一個比集訓基地大好幾倍的院落迎面撲進容金珍眼簾裡——這就是神秘而隱蔽的特別單位701的營院,也是容金珍今後生活的地方,而工作的地方則在摩托車剛剛停了一會兒的那扇拱形鐵門的裡面。這裡人通常將此院稱做北院,而基地通常叫南院。南院是北院的門面,也是關卡,有點護城河和吊橋的意思。一個在南院被關卡掉的人,將永遠無緣一睹北院,就是說吊橋是永不會對他放下的。
摩托車又開一會兒,最後停在一棟牆上爬滿藤蔓的紅磚樓面前,屋子裡面飄出的縷縷飯香告訴容金珍,這裡應該是食堂。正在裡面用餐的瘸子從窗戶裡看見,起身出來,手上還捏著半個饅頭,把容金珍請進去。
他還沒吃早飯呢。
餐廳裡坐滿各式各樣的人,從性別上說,有男有女;從年齡上說,有老有少;從著裝上說,有穿軍裝和穿便衣的,甚至還有個別穿警服的。在基地受訓時,容金珍一直在猜想,這到底是個什麼單位,哪個系統的?軍方的,還是地方的?現在,看了這番情景,他心裡更是茫然無知,他只是默默地想,這也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