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部分(3 / 4)

小說:汴京風騷 作者:莫再講

老孃哭了:“蘇子瞻,不是被朝廷流放到天邊去了嗎?也是一個遭罪受苦的人,終算回來了……”

蘇軾從祠堂回到錢濟明府邸,突然冷熱煎熬,跌倒在床榻上,他從儋州北返途中染上的“熱毒”之病又發作了。半個月後,在錢濟明和邵民瞻的幫助下,他舉家搬進了一座借租的狹小院落——“孫氏宅”。

蘇軾豁達鎮定地走著他坎坷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

七月十八日,蘇軾的病情突然加重,竟至臥床不起,身軟乏力,進食腹脹,夜不能寐,齒間出血,兒子們延醫治療,朋友錢濟明送來人參、茯苓等補藥熬粥服飲,病情仍不見好轉,而且體弱更甚,出現胸堵頭暈之狀,連在床上翻身也困難了。蘇軾由於連年流離顛沛,自病自醫,已初知醫理醫術,似乎已知自己之大限將至,便不再寄希望於藥物,而是冷靜地檢討自己可哀可悲的一生:“生於斯世六十六年,步入仕宦之途四十五年,‘仕宦之途’是怎樣度過的啊?居父母之喪六年,遭貶流離二十八年,供職鳳翔府四年,居於朝廷只有七年時間!由於自己不變不移的‘政見’和‘口無遮攔’的狂狷,釀成了東飄西蕩的悲哀。在‘熙寧’不容於‘熙寧’,在‘元祐’不容於‘元祐’,在‘元豐’不容於‘元豐’,在‘元符’不容於‘元符’。自己之處於世,猶如人們手中牽線放飛的風箏,飄忽歲月,沉浮無定,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黃州、汝州、登州、穎州、揚州、定州、英州、惠州、瓊州、儋州,筋力疲於往來,日月逝於道路,其志何伸?其道何達?滿頭白髮,一事無成,此生碌碌而可哀可悲。上蒼何薄蘇軾如此?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是人生的奇遇,是自己的偏得,不可怨天,不可尤人,如若沒有這二十八年的南北飄泊、西東流離,何以得有‘行萬里路’的機緣?如何能享有‘自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悲院乞兒’的任性豁達?流光省人,當以老子所語的‘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自嘲自慰自己疚歉悲哀的一生了……

“歉疚終是不可自嘲的。自己也曾任大理寺丞、中丞、開封府推官、禮部侍郎、起居舍人、翰林學士、知制誥、充侍讀、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禮部尚書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之職,歷仕仁宗、英宗、神宗及現今皇帝四朝,‘滌盪振刷以除積貧積弱’之志仍沸騰於胸,然江河日下,一切都無話說了。不再聽見九天上的雷鳴,不再看見田野裡的生機,就連朝廷裡驚擾民心、愈演愈烈的政論紛爭也現得越來越卑下了。‘熙寧之爭’,旨在富民強兵,中興社稷,雖爭得電閃雷鳴,但光明磊落,相撞生輝,你可以不贊同介甫的‘躁進急行’,但你不能不承認那是一副救世藥方。你可以反對司馬君實的‘緩進求實’,但你不能不承認那也是一種治國之策。勝者足以驕傲,敗者亦足自豪,此介甫之‘死而無憾’和君實之‘老而彌堅’,堂堂正正啊!可‘元祐之爭’,以‘是否全部罷廢新法’為旨,似乎在尋求一種感情的補償,如果說司馬君實執權十八個月的‘革故’紛爭,還帶有醫民傷痕、撫民怨恨之意,那麼,司馬君實病逝後的‘鼎新’紛爭,只能是婦姑勃谿了。勝者於國何益?敗者於國何損?什麼‘朔黨’、‘洛黨’、‘蜀黨’,什麼‘帝黨’、‘後黨’,都不過是一群勢利政客和一群糊塗文人的自我逞能、沐猴而王罷了。太皇太后仙逝,皇帝趙煦親政執權,‘後黨’敗北,‘帝黨’獲勝,先改元‘紹聖’,再改元‘元符’。‘紹聖、元符之爭’,更是一場良莠不分的掃蕩,連‘婦姑勃谿’都不如,其旨全在報復,而且不留餘地:追貶死者司馬光、呂公著,落職貶逐中樞重臣範純仁、文彥博、韓維、呂大防、劉摯、蘇轍、梁傑;流放三省、六部、諫院、御史臺、館閣官吏賈易、程頤、錢勰、楊畏、朱光庭、孫覺、孫固、趙離、李周、鮮于亻先等人。連黃庭堅、秦觀、晃補之、張耒、陳師道也因‘親近蘇軾’之罪,分別貶逐於黔州、藤州、處州、夏州、穎州。如今,秦觀少遊病歿於藤州,師道無已、庭堅山谷、補之無咎、張耒文潛的命運仍不得而知。可怕的一場浩劫,借恢復‘熙寧變法’之名而行,可‘新法’便民益國者真的恢復了嗎?介甫‘變法’之所旨所求真的能再現了嗎?欺天欺人啊!介甫的那個歲月不會再出現了。今天,‘建中靖國之爭’又要開場演出了,章惇、蔡京、蔡卞遭貶,‘元祐’被貶之臣復出,朝廷難道又要來一次惡性迴圈的報復嗎?國力將盡,國運將竭,國脈將絕,思之愴然,自己已無力操心,也無需操心了……

“悲哀終是不可自慰的。淚灑貶途,處處牽魂啊!任媽病逝於黃州,我失去了‘大佛’的護情;遁兒遺骨於江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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