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3 / 4)

小說:汴京風騷 作者:莫再講

讚譽曰:“此忠臣言也,但人不敢及也。”並納其疏奏,立宗室趙曙為嗣,是為英宗皇帝。夫君啊,你還在作昔日之夢嗎?彼一時,此一時,如今我們已是黃昏夕陽,已無力經受風雲變幻、雷電雨雪了……

此時,可馬光了結了紛亂的思緒,從歷史的深處走回來。他三十二年的官場生活,充滿了大宋三代皇帝的信任和恩典,他要以歷代仁人志士“雖九死其猶未悔”的氣節,表達他肺腑心髓的愛與忠。他決定向皇帝上表彈劾王安石,陳述自己對“變法”的全面看法,在即將來臨的更大的風暴中,用自己衰老的生命,招回皇上的良知,以達匡正“變法”缺失的目的。他決定向王安石再一次伸出規勸的、友誼的手,用推心置腹的吶喊,喚醒介市那顆沉醉於海市蜃樓的雄心,面對喜憂交織的現實。並借重王安石緊握權柄的鐵腕和得寵於皇上的優勢,結束朝廷裡這一年來你死我活的紛爭,以使大宋全國安定。這是最後的一搏啊,生也坦然,死也坦然,也就無愧於君、無愧於世、無愧於己了。

四更梆鼓敲響,司馬光驀地睜開眼睛。張氏抬頭望去,閃亮的眸子,堅定的目光,剛毅的神情,丈夫突然恢復了昔日的自信。

司馬光用愛戀的目光打量著夫人,他想把自己的決定告知夫人。未待他開口,張氏已會心一笑,似乎表明:一切都無須說出。

司馬光心中坦然,撫須自況地吟出兩句詩來:黃面霜須細瘦身,從來未識漫相親……

靈犀相通,張氏輕聲和吟:居然不肯市朝住,骨相天生林野人。

司馬光悽然苦笑,擊掌而語:“妙極!這是一首絕妙的自況寫真詩啊!司馬光只知自身形陋,夫人卻知我天生命苦。琴瑟和之,形神具矣,天數如此,司馬光不辭水火了。”

夫人張氏並不緊張,悠悠說道:“我真思念故鄉南原蔥鬱的莽林啊!歸去來兮,當歸了。康兒也不必參加幾個月後的殿試了,與我同行吧!”

司馬光心中一酸,忙拱手深揖:“謝夫人!琴瑟永偕,司馬光無所求了。”

張氏抿抿耳邊灰髮,苦中作樂地笑著說:“你以前寫的詩中,我以為有兩句最好;‘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葵花向陽傾。’真是文若其人。”

司馬光也湊趣地說:“謝夫人讚賞。可那句‘吏無柳絮因風起’,是我從東晉女詩人謝道蘊的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中借來的。”

張氏笑聲朗朗:“妙極!可見天下的女人,也有不隨風飄曳的。相公,你也該料理一下你的書局了。”

司馬光點頭。

天快亮了,燭光閃躍著,照映著這對琴瑟永偕的老人。

司馬光書局的朋友劉攽、劉恕、範祖禹聽到“呂惠卿面折司馬光於講筵”的訊息後,都經受了一個不眠之夜的煎熬。在五更梆鼓敲響時分,各用涼水抹了一把發緊的臉皮和發澀的眼睛,不約而同地來到書局,等待著司馬光的出現。他們在官場上都是小人物,現時最關心的,似乎不是正在推行的新法,而是書局的存亡和司馬光的命運了。他們又都是判斷朝廷對付逆言忤臣的能手,都作好了迎接株連之禍的準備。他們雖然都在故作輕鬆,但因為過於認真,反而把更深刻的悲哀帶進了這清冷的書局。

往日詼諧成趣的劉攽,坐在司馬光的桌案前,用手指彈敲著落鎖的抽屜,大聲說:“這個抽屜裡鎖著介甫害怕的一隻老虎,原是可以吃人的。可從來不信佛的司馬公,卻突然成了地道的佛徒,養虎貽患,終於以身飼虎,要成大佛了。司馬公今日的悲哀,也許就在於此。”

這些話說得既不成趣,又不精妙,只是陡增一層悽愴,室內毫無反應,連他自己也覺得沒勁,收口不語了。

在長時間的悶頭喝茶中,往日妙語連珠的劉恕,突然開口詢問範祖禹:“淳甫,景仁公持何看法?”

這不是廢話嗎?六十一歲的範鎮,因斥責“青苗法”為“殘民之術”,已被皇帝以本官致仕,退休了,他的看法還用問嗎?範祖禹低聲回答:“祖公昨夜通宵未眠,唯閉目嘆息而已。”

於是,他們接著悶頭喝茶。

門外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司馬光推門走進書局。弟子們站了起來,但誰也沒有說出一句問候的話,他們望著司馬光的模樣驚呆了:老頭子今天身著紫色朝服,腰繫紫色飛雲傅帶,頭戴紫色雙翅朝冠,足蹬紫色高腰鞋,一副進殿面君的裝束。而且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比往日似乎年輕了許多,也高大了許多。這是昨日在邇英殿敗落下陣的司馬光嗎?不,分明是一位整裝待發的鬥士。老頭子真的要破釜沉舟了!弟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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