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2 / 4)

小說:汴京風騷 作者:莫再講

固執,子瞻之狂狷,不都是為了朝政日新嗎?不過操術水火不容。待友以誠,該說些心裡話了。王安石開啟金華酒,為司馬光和蘇軾斟滿一杯,舉杯說道:“樂之所至,偶成一詩,放喉一歌,為君實、子瞻送行。姑娘,伴我一支古曲吧!”

司馬光、蘇軾擊掌助興。

琵琶、古箏、竹笛合聲而起,其音清雅凝重。

王安石唱起:

漸老偏諳世上情,

已知吾事獨難行。

脫身負米將求志,戮力乘田豈為名?

高論頗隨衰俗廢,

壯懷難值故人傾。

相逢始欲寬愁病,

搔首還添白髮生。

這確實是王安石出京巡察兩個多月來的心境自述!他用蒼涼的歌聲坦率地向朋友袒露心底的苦悶。他感到孤獨,感到舉步維艱,前途渺茫。他有著難訴的委屈,委屈中有著濃濃的一層頹廢。他仰慕孔子的弟子子路負米養家、辭官隱退的心願。他把一顆心託給了兩年多來與自己政見不合的朋友,希望朋友能夠理解他這兩年多來的所作所為。

司馬光聽著王安石這心曲之音,默默點頭。介甫心高而志遠,認真而躬行,兩年多來倡“變法”而執掌權柄,其堅毅銳進之氣,雷厲風行之姿,朝廷無二啊!“戮力乘田”,負重如牛,何嘗容易?白髮霜鬢,還不是為了大宋富強嗎?惜乎急功而近利,倔傲而執拗……唉,想這些幹什麼啊,朋友相處,何必以自己的所見所思強加於人呢?政見,治國之策,各得其所施之處也。各人所見,原屬不同,自己之所施,就一定正確無誤嗎?鑑別其正誤的,不是權力,不是宣言,不是自我標榜,而是未來的時日。介市之所言所為,也許是愚人之不及啊!而兩年多來自己的話也許說得太多了,“高論頗隨衰俗廢”,這“衰俗”也許就包括著自己的那些諫言。奏章、書信。介甫,好自為之,今後不會再有司馬光的“衰俗”干擾你了……

蘇軾聽著王安石這心曲之音,心頭浮起一種難言的酸楚。政見之爭,使爭論的雙方都已心力衰竭了。自己失意遭貶,介甫又何嘗輕鬆!他贏得了論爭的勝利,也嚐到了世情的重壓;他贏得了輝煌的權力,也嚐到了可憐的孤獨;他贏得了皇上的信任,也必須為責任所驅使。介甫真是朝政上的風雲巨手嗎?他有著過多的情感,有著過多的想象,此時表現出來的一切,和自己的一顆文弱之心何其相似。“相逢始欲寬愁病,搔首還添白髮生。”誠哉斯語!朋友相聚,本該使痛苦和憂愁得以寬解,誰知還是添了新愁。唉,該離開這風波不息的京都了,該嵌口不語了,該到江河山林去尋覓人生的真諦了……

王安石歌盡,從攜帶的包袱裡取出一件褪了顏色的長袍,捧在司馬光面前:“君實,此袍你還認識麼?”

司馬光愣住了。

王安石深情地說:“十六年前,你我同職群牧司,時公年三十七歲,我年三十五歲,家眷未進京都,你我一雙逍遙子,同桌而餐,同室而臥,談古論今,常逾通宵,慕先賢之業績,贊英烈之炳彪。一夜,論及太史公司馬遷拼性命完成《史記》之舉,兩情激烈,豪飲猖狂。我醉僕桌底,嘔吐汙袍。是你,以兄長之誼,為我治茶醒酒,為我浣洗汙袍啊。”

司馬光想起來了,被王安石不忘舊時友誼的真情深深打動。是啊,十六年前的細微往事,虧他記得真切。十六年前的一件長袍,虧他儲存至今。十六年前的介甫,終究沒有改變啊!兩年多來的“變法”之舉,不正是介甫在“慕先賢之業績,贊英烈之炳彪”嗎?可自己呢?慚愧啊!雖早有志效先人司馬遷之志,明史以貫今,以利今之聖上和聖上千古不朽之業,可現時的《資治通鑑》仍是一個空名。十六年前那夜豪飲猖狂。介甫愛我勵我之狀清晰可見。今夜介甫持舊袍送別,依然愛我勵我,用心深沉啊!政爭失敗了,自己道貶了,在官場上無能為力了,滿腔熱血何處訴?只有那清冷寂寞的書局了。介甫,你在指給我一條實現自身心願的寬闊道路。唉,誰知道今後的風雲能讓自己在這條道路上走到底嗎?司馬光神情愴然,喃喃而語:“認識此袍,記得此袍,不敢忘記那夜介甫愛我勵我之語。”

王安石以袍相贈:“公博學多聞,嗜史不厭。現於浩如煙海的古籍中,能揚帆行舟者,唯公一人。公為人清正,有膽有識,現能辨往事之迷霧,論定歷代帝王功過者,亦唯公一人。願公繼司馬子長之風,早成千古不朽之業。今夜送別,無它物相贈,願此袍裹安石之心,常伴君實。”

司馬光接過舊袍,沉吟片刻,拱手謝道:“介甫深情,光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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