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3 / 4)

小說:汴京風騷 作者:莫再講

任感激。情之所至,奉詩幾句作答。姑娘,也伴我一支古曲吧。”

歌伎們彈奏起琵琶、古箏,吹響竹笛。

司馬光和曲而歌:

三十餘年西復東,

勞生薄宦等飛蓬。

所存舊業唯清白,

不負明君出補忠。

早避喧煩真得策,

朱逢危辱好收功。

太平觸處農桑滿,

贏得間間鶴髮翁。

司馬光向朋友奉還了一顆誠摯的心。他嘆息自己命運之不濟,他不忘他知遇的“明君”,他慶幸自己能“早避喧煩”,更慶幸自己沒有落個更為悲哀的下場,他希圖有個“太平”的晚年。他此刻似乎擺脫了往日那種莊重、呆板的形骸,向朋友展現出一副情感複雜的面容——悲哀、苦怨、傷感、僥倖……

王安石傾聽著,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瑩瑩淚珠在眼眶裡閃光,往日裡那種孤傲、執拗、詭秘、冷漠的神情不見蹤跡,坦然而露歉疚、苦痛、重友情而又無可奈何。

蘇軾早已沉浸在美好友誼的交融之中。兩首詩的唱和,淹沒了朝政紛爭,一件舊袍復活了肝膽相照的赤誠。看來,“政見之爭”終不及“舊袍之誼”久遠啊!他忽而記起三年前寄題興州太守晁仲約的一首小詩,那是自己心境激越時的理想之歌,斷不會有絲毫哀怨,當可寬慰介甫歉疚之心;那也是自己今後將追尋的一種境界,是未來的寄託之所,亦可寬慰君實那顆悽楚的靈魂。於是,在司馬光歌聲停落之際,蘇軾離席而出,起舞而歌:

百畝清池傍郭斜,

居人行樂路人誇。

自言長官如靈運,能使江山似永嘉。

縱飲座中遺白(巾合),

幽尋盡處見桃花。

不堪山鳥號歸去,長遣王孫苦憶家。

歌伎們急弄琴絃。

司馬光拍案擊節。

王安石鼓掌應和。

蘇軾雖知音律而不諳歌唱,喜舞蹈而失於粗疏,且時有走調簡慢之拙,但聲出肺腑,情真意切,手舞足蹈,盡興抒懷,一下子把今夜這友誼的聚會推到了高潮。

牧歌似的詩句,吟詠著東晉南朝劉宋年間山水詩開拓者謝靈運的趣聞軼事,袒露了蘇子瞻心底避世歸隱的念頭。這是歷代文人仕途失意之後的殊途同歸,蘇軾也沒例外。

他在用歌舞向司馬光送行:謝靈運任永嘉太守時,經常偕朋友屬吏尋山越嶺,怡情山川,自得其樂。你我遭貶之人,也許應當效仿。

他在用歌舞向王安石告別:自己將追覓子規鳥“不如歸去”的叫聲,離開這繁華的京都,向那不染凡塵的“桃花源”而去。

司馬光領情了。他激情難捺,斟酒一杯,走到蘇軾面前,舉杯而聲音哽咽:“子瞻年少我十八歲,卻早昧人生奧秘,光愧不及。‘縱飲座中遺白(巾合),幽尋盡處見桃花’,只這兩句,就夠司馬光今生享用了。”說罷,一飲而盡。

王安石從懷中取出一箋,走到蘇軾面前:“子瞻所歌,披肝瀝膽。‘自言長官如靈運,能使江山似永嘉’,人生如此,當無憾了。願杭州今後變得更美。安石痴長子瞻十六歲,不敢以兄長自居,僅以片紙相贈,為子瞻送行。”

蘇軾接過紙箋,開啟一看,紙箋上有兩種筆跡書寫的四句詩,他好生奇異,朗聲讀出:黃昏風雨瞑園林,

殘菊飄零滿地金。

秋英不比春花落,

為報詩人子細吟。

“後兩句詩是自己字跡啊!”蘇軾頭腦“嗡”的一震,恍然而悟,驚愕地抬頭望著王安石。十年前的一樁事,驀地浮現在他的心頭。

嘉祐六年十一月,介甫知制浩,自己奉詔出任鳳翔府節度判官。離京赴鳳翔府的前夜,特去制誥院向介甫告別。適介甫離室他去,遂據椅以待歸。忽見案頭有未竟《殘菊》詩兩句,墨香猶存,細觀之,即此“黃昏風雨瞑園林,殘菊飄零滿地金”兩句。詩入眼簾,不禁愕然:天下百花飄零,唯菊花枯萎而不落,介甫視而不見,霜地尋金,謬之甚矣!那時年輕氣浮,當即以戲言向介甫告別,提筆聯詩兩句:“秋英不比春花落,為報詩人子細吟”。孰知十年之後,介甫仍存有此詩,並贈以送行,其意何如?思之不解啊!蘇軾遂舉箋詢問:“天下果有飄零之菊花嗎?”

王安石沉吟片刻,微笑作答:“子瞻豈不知《楚辭》中有‘夕餐秋菊之落英’之句嗎?”

蘇軾默然。

司馬光已猜知此詩乃王安石與蘇軾聯句之戲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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