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地詢問:“大郎,皇上今個兒召見,不會有什麼事吧?”
蘇軾故作輕鬆,抓住任媽的手說:“任媽,三個月來,我深居簡出,謹言慎行,既沒有上表奏事,也不曾當眾賦詩,是個地道本份的臣子啊!任媽放心,皇上這次召見,說不定我又要升官了。”
任媽放心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馬車備好了,你早點動身,不要誤了時光。”
蘇軾點頭,轉身對王閏之說:“季璋,快取朝服、朝冠來,我要披掛出場……唉,你們看,口無遮攔,又說走嘴了!”
王閏之嫣然一笑,轉入內室。
任媽笑著說:“你能自知就好。”
蘇轍也笑了,叮嚀說:“瓊林苑雖非紫宸殿,但也是是非之地。‘變法’之事,不談為宜。答對垂問,以少為佳。”
蘇軾點頭。
瓊林苑是皇家花園,位於城西護龍河順天門外五里處,佔地約一百頃,北鄰金明池,相峙相映,相村生輝。瓊林苑內,牙道交錯,溪水縱橫,道旁溪岸,古松怪柏交枝蔽日,翠鬱生津。苑之東隅,有石榴園為屏;苑之西隅,有櫻桃園為障;苑之南隅,有杏園作託;苑之北隅,有梅園為依。此時,石榴花怒放,一片火紅;櫻桃果已熟,紅珠滿枝;銀杏半黃,三分羞怯;青梅方綠,七分嬌情。四圍果木之中,亭榭錯落,幽徑曲折,樓臺閃輝,月池揚波,柳拂虹橋,風撫鳳舸。舒心亭聳立於月池岸邊,雕樑畫棟,迭起三層,金壁相射,飛簷凌空。奇花異卉擺滿迴廊,爭奇鬥豔,仰視著三樓廊簷下憑欄遠眺的年輕君王。
今天的皇上,身著一套白綢長袍,盤發於頂,像是一個剛滿弱冠的書生,面容清秀,略顯倦色。三個月來,他已被自己決意的“變法”攪得心神紛亂了。
焦心熬神的三個月啊!朝廷重臣的消極對抗,御史臺和諫院官員的奏表抗爭,這都是他不曾想到的。他更怨恨富弼、陳昇之、趙捳廡┲湊�蟪嫉牡」ち燙簦�擋歡ǔ�濟塹牟宦�樾骶褪撬�遣ブ值摹K��購抻�誹ê挖稍耗切┒嘧於嗌嗟摹拔諮弧保���仙砸壞惚涓錚��薔統襯指霾煌!2還��暱嶧實垡蒼誑悸峭醢彩�餿�鱸呂吹乃�魎��K祭聰餚ィ�醢彩�坪趺揮腥魏偽匙拋約喉б饌��牡胤健0Γ�氨浞ā逼鴆街�跡�駝庋�枘尋。�
他焦躁煩悶,常於夜半三更起床徘徊,尋覓這艱難局面的癥結所在。在苦苦追尋的無因無果中,原來的四位執政大臣曾公亮、富弼、趙挕⑻平櫚納磧白茉謁�男耐飛料幀L乇鶚撬廊サ奶平椋�坪躒勻壞勺乓凰�釹荻���難劬ν�潘�:擼√平槭撬懶耍�訓浪�強盆鈰鴆謊鋇牧榛昊掛欄皆詬誨觥⒄話、陳昇之的身上嗎?年輕的天子心頭不禁浮起了斬殺的念頭:因循守舊的老臣和臭嘴尋釁的“烏鴉”們,你們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
但煩悶情緒偶爾消散之際,趙頊心裡瞭如明鏡:這些老臣、諫官是殺不得的,太祖皇帝遺詔有不殺大臣的祖制,自己也不願作殘忍的暴君。何況對王安石也是大意不得的。這些諫官的參奏,幾乎全是彈劾“制置三司條例司”侵權。權在王安石手中,諫官們似乎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是啊,朕也不願在可見的將來,造成一種“尾大難掉”的局面。
怎麼辦呢?趙頊左右權衡,忽然想起“忠耿剛直”的司馬光和“才華橫溢”的蘇軾。何不召這二人進宮,詢問朝政,以瞭解群言沸騰的真象?司馬光已經有半年不預朝政了,蘇軾也有三個月沒有談論政事了,這兩個局外之人,是如何看待眼前大勢的呢?
為了避免王安石和老臣、御史、諫官們的猜疑,趙頊把召見的地點定在這清靜的瓊林苑。自己三個月來夠緊張勞累了,也該到此散散心。
他撇開隨行的后妃、宮女、太監和護衛的干擾,獨自登上三選三層的舒心樓。站在廊簷之下,望著苑內的奇花異卉與苑外金明池上的片片漁帆,年輕的趙頊感嘆自然之奧秘和世間之歡愉。他不禁低聲吟出:“居之宮廷如國,行之宮外如燕,情回趣異啊……”
中年宦值捧著茶盤輕步走近几案,把茶盤輕輕放在案上。輕微的響聲驚動了趙頊,他回頭向宦值一瞥,忽然想起蘇軾即將來到這瓊林苑,心情驀地緊縮了。帝王的矜持和自尊使他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念頭:要有準備地去對待這位名震京師、才華蓋世的晉見者,即使不能征服他,也要使他不敢輕視自己。趙頊不再欣賞眼前景色,而是急遽地轉動心機,思索著與蘇軾答對的話題……
午時正點,蘇軾在宦值引導下,登上了高聳的舒心樓。
蘇軾抬頭一看,廊簷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