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點壞水來就夠你戧的!”
此時,這位具有浪漫情懷且極富理想色彩的年輕人不信這一點,他只冷冷地暗笑幾聲,卻被狀似靜水的單印窺見了他情感的漣漪。單印雖步入中年,卻十分欣賞青年人所獨有的青春活力和激揚的情感。這是生命的春雷,是青春的閃電;是對高尚靈魂的謳歌,對無私奉獻的禮讚!
鄭器感到了單印那窺人心魄的睿光,他是用第六感覺感知的。別看單印一向和善豁達,皮厚肉重的方臉也顯得波瀾不驚,但從他閃動的犀利目光中,能夠讀出他內心的水靜流深和波濤洶湧。每逢此時,他會冷不丁提出一個問題令你猝不及防。
“你怎麼看待埃利希的正義感?”單印又突然發問。
鄭器會心地笑了。埃利希是奧地利法學家。他主張:在法律規定含糊不清時,應就案件事實,根據“正義感”加以裁決。
“我贊成他的學說。”鄭器回道,“再完備的法律也存在真空地帶;作為法官,如果沒有正義感,在運用自由裁量權時,就會出現偏差。所以,白居易做刑部尚書時就嚴肅地指出:‘不使國家生殺之柄,假手於小人;不使舞文之弊生於刀筆之下’!”
“是啊,”單印說,“清代的沈家本老先生說得好:‘法貴得人,用法在人!’再精確的天平也不如心秤準啊。可法官隊伍良莠不齊,魚龍混雜,提高素質迫在眉睫啊。我真怕‘罪刑擅斷,罪刑殘酷’的老戲在我們身上重演啊!“
“所以,坎託羅維奇主張,法官不但適用法律,還可以創造法律。我國宋代律典也規定:法所不載,然後用例,以填充法律的空白。但這對裁決者是一個挑戰。”
“是個挑戰,但必須面對!明代的王守仁就強調,要用‘良知’治心;做到既‘破山中賊’,又‘破心中賊’;破山中賊易,要破心中賊卻是一項長期而艱鉅的任務啊。”
“歸根到底,”鄭器說,“是法官的素質問題,連資本主義國家都注重這一點。日本國憲法就規定:所有法官依‘良心’獨立行使職權。西方國家採取‘自由心證’制度,只要法官對案件形成‘內心確信’,就可以依確信的事實自行裁判。這對於每一個判官是個嚴峻的考驗。”
“你說,”單印加重了語氣,“應如何對待缺乏正義感的法官?”
“教育和懲罰,直至開除司法隊伍!”
“咱北斗法院,有多少缺乏正義感的法官?”
鄭器頓啞,問題如此尖銳令他愕然!究竟有多少“歪法官”廁身其中呢?他腦海裡瞬間閃過一串影子,臉上卻滿是尷尬與無奈。
“談起理論流水滔滔,一說實際就堵‘耬淌’。你的‘正義感’哪裡去了?”
鄭器再次啞言,但他臉上的尷尬和無奈立時消去,瞬間爬滿了思考。
“評最差法官時,你敢不敢在他們的名字上打‘×’號?”
鄭器遁去思考,代之以臨淵一躍的無畏神色:“敢!就看你們黨組的決心了。”他想到了“特號大泥板”高院長。
“好!”單印興奮了,“你知道為什麼派你到馬戶庭嗎?這可是一個落*啊,不光工作差勁,關鍵是人心渙散啊!”
鄭器就突然想起今年除夕夜發生的一件事,馬戶庭的大門上兀現一副對聯——
早走一天天有眼,
再居此地地無皮!
鄭器悶嘆一聲,車已駛近法庭大門,果見門上還遺有半個“皮”字。那銀灰色的鐵門緊緊關閉,門外圍著一堆人。司機不住地鳴笛叫
門,仍不見動靜。
“這是院長的車!”突然有人說。
“這個院長是專門管法庭的。”又有人補充。
“聽說這人辦事爽快……”
那位倚在門垛下的婦人聽了議論,一雙淚眼突然閃出光來:“老天有眼!”她剛剛打定的主意,不承想就來了機會!剎那間,她“騰”地躍起,喊著“院長大人……”就跪在了車前。
門衛室的明老頭見狀,急忙抓起內部電話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肖庭長,有人攔‘轎’喊冤了!”
“誰攔轎?見大閨女坐轎他饞了?”
“不是、不是!是那女人。”
“女人?咋?要姊妹易嫁?”
“是元貴媳婦攔下車了!”
“啊?攔下誰的車了?”
“說不好,車頭挺圓,腚挺厚,像個大官車……”
“你這老‘瞎驢’!肯定是他們來了,快開門!”肖仁扔下電話就往樓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