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潔忙說你不用掏了,鹹菜加饅頭是吧?老頭又笑著擺擺手:“這回是瓤子餅!你嚐嚐,有鹽呢。”高潔忙推拒。老頭說:“有鹽好!當年叫解放軍困在長春,沒了鹽吃,渾身沒勁,跑都跑不動,那還顧得上四個老婆?一個也背不動啊。”高潔說:“背不動你就扔了,快上樓吧!”終於把他打發走了。
鄭器一直默然坐著,望著那輛貼了封條的轎車出神。小高低聲嘆著,鄭器卻問:“牛撼在樓上?老人上去別找不著他。”高潔說:“在樓上,不過‘哼哈’二將吵到肖‘頭’那裡去了。”
“吵什麼?”
“昨天農行送過一批案子來,柳添一看案子好,就要都留下。牛撼不幹了,說農行的案子一直他辦,這‘地盤’誰也別想搶了去!柳添就和他吵起來。牛撼說:‘你搶我的案子,以後你別找我立案!’柳添說:‘我有獸醫站的案子,也挺好,不行咱倆換換?’牛撼說:‘我不要!把雞都藥死了,人家不給藥錢。’柳添急了,說:‘你看你壓著多少案子,還盡著要?!’牛撼就說:‘就你好!你還有兩年多的案子沒結呢,這回非扣你的獎金不行!’柳添說:‘兩年多?那都是些疑難大案,換上你,五年也結不了。’兩人就一直吵著找肖‘頭’去了。”
老明吆喝著叫吃飯,高潔走了。鄭器毫無食慾,想想因扣車遭罹之磨難,便走進宿舍,撥通了單印的手機:“單院長,我想向您……”
“怎麼了,小鄭?身體不舒服?”
鄭器心一酸,哽咽無語,忍了忍,才說:“不是。單院長,剛才我和肖庭長吵過,牛院長又……”
“我知道了,是為扣車的事吧?找我說情的若干,都叫我頂回去了。只要扣的是事故車,就沒錯!現在我們法院在採取強制措施上老是怕這怕那、畏手畏腳。老院長有句口號:要打出法院的威風來!現在倒好,法律賦予的權力都不敢用;原告罵我們無能,被告笑我們膽小!還沒看見狼,先就嚇破了膽!把自己的手腳捆的繃緊,還怎樣解決‘執行難’?不要有顧慮,大膽幹就行!”
“好!單院長,我們保證嚴格執法,打出法院的威風來!”
“對!強制措施不到位,不但起不到保護當事*益的作用,反而成了被告的擋風牆、保護傘!所以,不管對誰,都要依法辦事,不能徇情枉法;在中國沒有特殊公民,咱北斗縣更不能有特權人物!”
“我明白了!”
“這就好。我正和人大代表在座談,他們反映咱執法軟弱,蒼白無力,過於人性化!要求我們儘快扭轉這一局靣;我們要:少講面子,多用銬子;少給條子,多付票子。記住:我們是黑臉執法官,不是白臉泥瓦匠!”
鄭器立時釋然,長舒了一口氣,困頓卻兇猛襲來,頃刻間把他征服了。昨晚的盯梢,與老明的徹夜長談以及扣車帶來的高壓,令他心勞神傷,一落床就進入了夢鄉:姚平蓮攔車告狀……謝亞心累累淫行……魏元貴悲天恨地……肖仁酒後瘋狂……牛壯淫威大發……單印鐵骨柔腸……忽有一對佳麗峭崖上佇立,望著山下爛漫的山花暢想……彷彿一陣清風吹來,他們便在浩瀚的蒼昊裡翱翔,身輕如風,飄然如雲,似乎正飄向但丁的天堂……陡然間,彌空的黑風迎面襲來,將兩人吞噬,卷裹著他們拋向“沸騰的血湖”……腥風冰雨中,他們彷彿看到了地獄之王的六隻獰厲的眼睛,兩人同時發出了驚恐地呼叫——
“鄭器……”
“師翔……”
鄭器一身冷汗,驚悚地坐著。傍晚,郝存和程道厚辦案歸來,見鄭器摸黑靜坐,一語不發,很是擔心。老程就問:“怎麼了,還是為了那輛車?”就拉開燈。鄭器嘆口氣。老程就說:“這車的事,真頂不住,你就推到我身上,就說原告是我的親戚,是我要求不讓放的,就是高院長出面,我也死咬著!”
鄭器哭笑道:“你是沒事找事,淨往不是窩裡拱。有人就想找這個蹺頭,你到無中生有的送上門去!那咱不成了辦‘人情案’了?一頂大帽子扣上,這車還扣得住嗎?”稍停又說,“你們不要管了,審判長是他,但主審人是我,院長也知道。剛才我向單院長彙報了,不會有大問題!”
“好!”郝存一拍大腿,“馬戶法庭的聲譽能否扭轉,就看這輛車了!扣住,咱就是英雄;放了,咱就是狗熊!”
“是啊,”程道厚說,“去年就咱庭沒完成任務,一貫和稀泥的高院長都惱了!今年再‘倒一’,這法庭牌子就徹底砸了。”
“鄭庭長,”高潔從伙房裡回來說,“中午他們吃剩的排骨老明不讓咱吃,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