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我都懂……”宋大令苦著臉道:“但是也得上峰願意揣著明白裝糊塗才行,一旦上峰較起真來,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說著一臉擔憂道:“新來的田大人,上任後一直整頓吏治,嚴禁官府擾民,此事萬一被捅上去,不堪設想啊!”
“怕什麼,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畢明俊滿不在乎道:“燒完之後還不一個鳥樣?定被錦官城的鶯鶯燕燕勾了魂去,哪還會過問區區縣城的勾當?”
“但願如此吧。”宋大令剛要打住話頭,先把早點用下,便聽見外面就腳步聲。抬頭一看,自己的親隨差人到了門口:“什麼事?”
“官人,”差人面色怪異道:“街面上今天可熱鬧了……”
“街面何時不熱鬧?”宋大令不悅道。
“但今天特別熱鬧。”差人道:“大街的那些綵樓上,全都掛起了橫幅,恭賀黃嬌酒場榮登貢品……”
“荒唐!”宋大令登時心一沉:“此事縣裡一直保密,怎生鬧得滿街皆知?!”便再也坐不住,來到前院牆下,登上梯子,朝外面望去——只見大街上,那一座接一座,用彩帛搭起的高大綵樓上,果然都掛著紅紅綠綠的條幅,上書各種醒目的恭賀之詞:…;
‘黃嬌美酒,全國馳名!一家上貢,全縣光榮!’
‘今日李乙為待詔,舉縣為榮盡歡顏!’李乙就是李簡,現在貴為‘待詔’,不能直呼其名,大家便用排行稱呼他。
‘向黃嬌酒場致敬,向黃嬌酒場學習!’
‘恭喜黃嬌,賀喜李乙,潘家木器坊敬賀!’
‘……’
而且在那些歡門下,還有獅子鑼鼓、煙花爆竹,全都備齊待發……就像全縣都要娶新娘一樣。
~~~~~~~~~~~~~~~~~~~~~~~~~~
“我的娘來……”看到這喜氣洋洋的場景,宋大令一陣陣頭暈,險些從梯子上跌下來,左右連忙扶住。
“這下想瞞天過海,是瞞不住了……”畢明俊也沒想到,竟會搞出這麼一出。
“啟稟大令。”又有差人湊過來道:“黃嬌酒場那邊來人問,您到底何時過去?李老闆已經在場裡擺了流水席,只等您過去開席了。”
“開個屁!”宋大令從梯子上跳下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伸手扶住頭上的官帽,氣急敗壞道:“你去問問李簡,他唱得這是哪一齣?!”傻子都能看出,李簡這是在將他的軍!
“是。”差人趕緊返回。
“表弟,這是怎麼回事兒?”畢明俊把宋大令從地上拉起來,也慌了神道:“莫非那李簡,吃了熊心豹子膽?”
“管他吃了什麼。”宋大令陰著臉道:“估計是有高人點撥,猜到和買的數目有水分。”他拍拍身上的土,恨恨道:“便想把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好讓我們不敢獅子開口!”
“要不,讓他們撤掉橫幅,不準喧鬧?”畢明俊不確定道。
“荒謬。”宋大令瞥他一眼道:“你沒看他們稱呼李簡為‘待詔’麼?這說明,在那些老百姓眼裡,是那李簡祖宗八輩子積了德,他的酒才被官家看中……甚至舉縣都與有榮焉。我這個縣太爺非但不與民同樂,甚而也不許他們慶祝,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吐沫星子非得淹死我!”
“好凶的計策。”畢明俊震撼道:“一介草民,敢這樣對抗官府!”
“嗯……”聽了他的屁話,宋大令反倒定下神來,陰沉道:“你說得沒錯,區區一介草民,還想反制官府,真真痴心妄想!”接著他一字一句道:“殊不知,我是官,他是民,就算他佔著理,我也能把他擺成十八般模樣!”
“你休要去問,否則顯得我怕了他!”說著他叫住那官差,大聲道:“擺起全副儀仗,本官要蒞臨酒場!”
知縣大人一聲令下,縣衙的差人都勞動起來,足足一炷香功夫,才把全套儀仗備齊。
宋大令也換上了曲領大袖的綠綢官服,下裾橫遙В��涫�願鉲��反饔渤嶂苯輕ネ罰�咽淺�漓臚猓�盥≈氐淖笆�恕�
這下輪到畢明俊不踏實了,小聲道:“要是對方咬死了,我們虛增和買怎麼辦?”
“他有證據麼?”差人挑起轎簾,宋大令坐進四抬藍絹轎中,淡淡道:“肯定是沒有的,否則何必折騰這一場?”說著看一眼畢明俊,定定道:“現在已經不是黃嬌酒的問題了,是有刁民膽敢挑釁本官的權威,你且留在府中,不要再理會此事!”
說完,放下轎簾。
“起轎!”差人拖長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