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憂,就要除掉自己的將軍,朝廷法度何在?天理良心何在?以後還有誰,會為大宋領兵?二,現在的武將,已經不是五代時的武將,現在的皇帝,也不是五代時的皇帝。大家心裡只有姓趙的才能當皇帝,不會再有第二個太祖。第三,若是官家還擔心狄青,就更應該讓他當這個樞密使。因為樞密使手裡沒有任何軍隊亦無法撇開皇帝和下屬,單獨調動軍隊。何況,他本人在京裡,一旦真有不臣之舉,只消健卒數人,便可擒拿歸案。反之若是放他離京,一來,他手裡有了軍隊,二來他遠離京城,這豈不是事與願違麼?”
歐陽修聽了,哈哈大笑望向陳恪道:“蜀人雄辯,我這次真是服了。”
“聽老師的話,好像還見過哪位蜀人?”
“就是你那未來岳父,蘇詢蘇明允。”歐陽修笑道。
說起蘇詢來,此番來到京城,確實不同往常。靠著張方平的推薦信做敲門磚,他見到了文壇盟主歐陽修,歐陽修馬上就喜歡上了這個人和他的文章,並向他的老朋友宰相富弼、使相韓綺等人推薦。
在短時間內,蘇詢便和京城裡的名臣都建立了聯絡。在蘇詢看來,似乎飛黃騰達就在眼前了……然而事與願違的是,除了歐陽修之外,那些頂級大臣,都喜歡他的文章,卻對他本人不予置評。
這讓蘇詢無比失望,他反覆思考難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但那些喝彩聲,確實是發自肺臟,自己的名氣也越來越大,可是為什麼,這些人都不向皇帝推薦自己呢?
這就是宿命啊!所謂人不能跟命抗,就是這個意思。如果十五年前,他第一次來京城時,就想到這個辦法他不難博取功名,因為那時候,正是大宋遭受西北慘敗,官家勵精圖治,打破一切陳規陋習只要是有用的想法就都會採納。然而之後的慶曆新政裡,就有很重要的一條叫“抑僥倖!”…;
抑僥倖”就是不許越級提拔人才的意思,從那之後等級制度牢不可破。人人都是體制內的一份子,誰都得維護它。想要功名,可以,考去……想要破例,沒門。
更何況,蘇老泉文章寫得超邁古人、獨步當時不假,恩想也是最純正的儒家恩想。可是當年孔子、孟子周遊列國時,難道就得到了什麼好果子吃?因為儒家學說本身就存在著極大大缺陷,在初創者時代就沒有完善過。更何況時代已經過去千年,怎麼能用先秦時誕生的思想,去解決現在的問題?
所以大佬們只是單純欣賞其雄奇的文章,而對他的治國恩想嗤之以鼻,陳恪其實懂這番道理,但真的不忍心跟蘇老泉說……對於一個快五十的人來說,這樣的現實太殘酷了,還是讓他繼續迷惑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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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是個純粹的君子,只要你能讓他認為有道理,就不愁他不挑擔子。所以從他那裡離開時,陳恪感覺心裡的大石,已經要放下一半了。
其實他心裡挺歉意的,因為這件事,註定要得罪文彥博等一批頂級大臣,然而除了老歐陽之外,陳恪實在無人可求……趙宗績倒是更能在官家面前說上話,但這種頂級武將去留的問題,實在是太敏感了,小王爺肯定要避嫌的。
甚至連柳豪這樣的前武將都要避嫌,以免有人認為這裡面有小團體,事情就複雜了。
歐陽修卻看得開,還安慰陳恪道:“我這輩子開口就得罪人,蝨子多了不癢,不差再多幾個了。”
其實還有個人,他也能去求一求,但圍繞著狄青的命運,註定會有一場持續太久,卻異常ji烈的戰鬥,必須要儲存好實力……現在戰鬥還沒打響,自己豈能上來就把底牌打光?
回去的路上,陳恪讓船靠在了竹林庵附近……柳家的宅院也不能住了,全家便搬到這裡。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來給柳月娥換藥,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因為老太爺有吩咐,柳月娥傷好之前,他可以隨意出入,因此陳恪一路暢通無阻,便到了後院的客房中,柳月娥早就等在那裡。
輕車熟路的剪開絹帶,陳恪仔細看傷處,笑道:“終於長好肉了。”
柳月娥點點頭,沒有說話,自從受傷之後,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裡也不大說話,每天沒白沒黑的打坐調息口家裡人以為她這是為了儘快痊癒,陳恪卻清楚感受到,女孩身上的傷雖然好了,但心裡的創傷,短時間內難以癒合。
陳恪知道,她所受的心靈創傷來自兩方面,一個是小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