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瞭然。這跟微臣所提倡的古文大相徑庭,我又算什麼盟主?”
“寡人也聽不少人,議論過你的古文運動,他們說你厚古薄今的厲害,好像古人的文章哪兒都好,今人的文章就一錢不值似的。”趙禎呵呵笑道。
“古人的文章,自然也是良莠不齊,何談都好?”歐陽修搖搖頭,正色道:“但是古人的文章,是用來說話記事兒講道理的。首要一條就得讓人聽得懂,這樣的文章才有用,才能談得上文以載道。”頓一下道:“在微臣看來,文章就是用筆說話,平時怎麼說話,就該怎麼寫文章。”
“那為什麼,又有文言和白話之分呢?”趙禎問道。
“原因很簡單,古人的書不是紙作的。而是竹簡或者帛書。”歐陽修笑起來道:“微臣年輕時試過。用刻刀在竹片上寫字,沒寫幾十個字,手就酸得不行了。何況竹簡也太佔地方。古人講學富五車,其實沒幾本書。當初孔子篩選詩三百,竹片便裝滿了好幾輛馬車。這就逼得人。不能像說話一樣囉嗦,刪繁就簡,用最少的字,把意思表達出來,這就是文言。”
“至於帛書,倒是不佔地方,寫著也不費勁,可太貴。羅裡吧嗦一本書寫來,直接窮得家徒四壁了。所以也得用文言。”
歐陽修的博學風趣,總是可以讓聽者入迷。趙禎恍然道:“原來說話和文章,是這麼分開的。”…;
“所以古代的文言,既簡練又易懂。例如《論語》、《孟子》、《墨子》、《史記》,這些都與白話比較接近,很好懂。越是到後來才越難懂。”歐陽修點頭道。
“想想是這麼回事。”官家笑道:“為什麼越是到後來的就越難懂了呢?”
“無它。這是文人賣弄才學造成的。”歐陽修道。
“哈哈……”官家笑起來道:“你是說的宋子京吧?”
宋子京叫宋祁,是宋朝鼎鼎有名的文人。跟王安石一樣,他原本中了狀元,又被人為的落了下來。原因是他的胞兄宋庠也同科及第。當時禮部奏宋祁第一,宋庠第三,章獻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擢宋庠第一,而置宋祁第十。故有兄弟雙狀元之稱。
由此,宋庠成就了鄉試,會試、殿試的大三元。宋祁則不僅丟了狀元,連三鼎甲都沒進去,心裡豈能不芥蒂?他又不像王安石那樣,視功名如糞土,之後的歲月裡,便處處顯擺自己的才學……當然他本就是狀元之才,因此在文壇和政壇都很有建樹,名聲極高。也就是歐陽修能壓他一頭。
去歲,官家深感五代時修的《唐書》太過淺陋,下詔重修。在哪朝哪代,修史都是文學之臣最終極的榮譽,只有才、學、識皆超人者才能勝任。不出所料,歐陽修被任命為總裁官,宋祁為副,又召集了一批出色的文學之士,同修《新唐書》。
歐陽修上任伊始,就召集屬下宣佈修史綱要,其中就有文從字順、簡明易懂的要求。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眾人多年的文風,豈是說改就能改了的?
更何況,還有人以此為榮,偏要跟他對著幹的。為首的那個就是副總裁宋祁,歐陽修決定敲打這廝一下。
一日,歐陽修在自己辦公房的牆上,題寫了八個字:宵寐匪禎,扎闥洪休。一般官員近來,都看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難不倒宋祁,他見後笑道:“總裁,這是在夜夢不祥,題門大吉吧?何必用如此艱深的詞句!”
歐陽修聞言笑道:“這是在你老兄學啊。”
“跟我學的?”
“老兄寫的《李靖傳》上像震霆不暇掩聰之類的內容還少嗎?”歐陽修笑眯眯道:“這不也知道,這樣不好麼,那幹嘛還要用?”
宋祁被他說得面紅耳赤,趕緊回去重新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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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宋子京的文章雖然難懂,但還是言之有物的。”歐陽修是個厚道人,不肯再說宋祁壞話,道:“但天下像他那樣有才的又有幾個?大多數人文章還沒學好,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追求艱難怪澀的文字上。寫出的文章狗屁不通,人看不懂。叫朝廷如何去分辨優劣,選拔人才?說句誅心之言,寫這樣文章的人,多是投機取巧之輩,做了官也不會是好官!”
歐陽修還是那門人間大炮,說話一定要上綱上線的,趙禎哈哈一笑,端起茶盞呷一口道:“這就是我留下你的原因,歐陽愛卿,科舉是國家的掄才大典,你可不要感情用事啊。”話雖如此,但官家還是一臉的雲淡風輕。
“既然是掄才大典,自然要為朝廷選擇真正的人才。”歐陽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