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笑了笑,道:“將軍,據說匈奴郅支單于仍在右地,前不久擊破了烏孫的八千騎兵,威名大盛,非常驕橫。按照他的性格,只怕對我大漢扶助呼韓邪稽侯狦會大為不滿,郅支單于的使者有可能聯絡西羌,攻擊敦煌、張掖啊!”
“不然。”辛武賢搖搖頭,“郅支單于的太子駒於利受如今還在未央宮侍奉皇帝,他怎麼敢進攻敦煌、張掖?”
看他那麼自信的樣子,我不敢再說了,只是怯怯地說:“將軍真是虎膽,熟習戎事。不過匈奴一向是禽獸之心,極為貪婪,雖然愛子入侍長安,在他們眼中卻不如搶掠財物重要。”
辛武賢道:“雖然如此,他再驕橫,怎奈匈奴已經今非昔比了,就憑他手下區區四五萬老弱民眾,哪裡敢入塞搶掠。子公,據當年張侯的信中說,你博通經史,連長安的博士們也對你頗為佩服。你既來了我這裡,就乾脆做我的決曹史,幫我斷斷獄事。現今天下郡國都時興春秋決獄,獨有我河西人才缺乏,你來到這裡,真可謂大旱逢雨,不勝爽快。”
我哭笑不得,當個決曹史,比我當年在未央宮中當太官尚食丞的秩級還要低得多,更不要提我還當過執戟郎中了。我千里迢迢來到敦煌,為的就是打仗立功,誰耐煩斷什麼獄事?不過我初來乍到就拒絕太守的要求,他嘴上不說,心裡也會惱恨。辛武賢睚眥必報的名聲在外,當年趙充國的兒子右曹中郎將趙卬也被他陷害得下獄自殺,我何必去步趙卬的覆轍?不如暫時答應下來,以觀時局變化。於是我謙卑地笑道:“將軍如此看重下走,下走榮幸何似。敬聞將軍之命。”
他果然很高興地說:“子公君真是爽快,我知道君曾做過四百石的執戟郎中,做我的決曹史實在屈就了。不過以我的身份,最高只能闢除你為卒史,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向皇帝奏請,擢拔君為長史。君且放心。”
雖然他只是一句空口的諾言,我仍是喜出望外,破羌將軍長史那可是千石的大官啊,如果辛武賢真的肯這樣提拔我,那我過幾年升為二千石也大有希望。我驚喜地道謝:“多謝將軍,下走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第48節:陳湯(4)
四
沒幾天我就正式上任,決曹的事繁,前任必定是個不曉事的人,案上文書堆積如山。我隨手拿起一片木牘,看了幾行,不禁大感興趣,上面寫的是兩個羌人互相告狀的事。
羌人的名字都很怪,告狀的羌人名叫歸何,被告羌人叫驢掌。兩人結下仇怨的原因是驢掌的兒子芒封和歸何的弟弟封唐曾經發生過爭鬥,封唐爭辯不過,一怒之下用折刀刺傷了芒封。芒封也不是個善類,回去就向父親哭訴。驢掌大怒,率領弟弟嘉良等家族子弟十多個人打到歸何的家,不但把歸何一家暴打了一頓,而且順便搶走了歸何的馬二十匹、羊四百頭。歸何是個歸義羌人,服從漢朝統治,於是跑到當地縣廷去告狀。縣廷從驢掌那裡為他找回了二十匹馬、五十九頭羊。另外三百多頭羊已經被驢掌賣掉,暫時還不清數目。縣廷允許他在半年內籌措賠償金錢,可是兩個月後朝廷大赦,驢掌以此為理由,拒絕還債。有朝廷明詔的赦書,縣廷也無可奈何。後來驢掌在某天晚上突然死在平望候萬年亭外的沙地裡,身上被刺了數十刀。驢掌的弟弟嘉良和兒子芒封到縣廷告狀,懷疑是歸何殺了驢掌。歸何卻矢口否認,因為沒有證據,縣廷只好把這件獄事的爰書上報敦煌太守府。現在歸我管了。
我很快斷定,歸何的確有謀殺驢掌的重大嫌疑,可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驢掌的屍體早已腐爛,驗屍是不可能了。我對斷獄本身沒有興趣,對和羌人打交道卻饒有興趣。羌人本身或許翻不起什麼大浪,但是匈奴人一直想聯絡羌人,以便隔斷河西通往西域的道路,這是我所關注的。於是我命令立即把歸何抓來。
歸何一副羌人打扮,頭上用麻布纏成一圈,還插著兩根羽毛,不知道是什麼鳥身上拔下來的。他的漢話說得挺好,相當流利,他說:“曹史君,我雖然恨驢掌,他死了,我也確實高興,甚至還和家人飲酒慶祝。可是我沒有必要殺他啊,他是一個窮鬼,我卻家財萬貫。按照漢法,我殺了他要賠命,我不值得啊。我經商這麼多年,這個帳還算不清嗎?”
這老東西還真是能言善辯,可是他眼睛中的狡黠光芒讓我肯定他在說謊,我問:“他還欠你三百多頭羊,又不肯還,你一個有頭有臉的富翁,難道能忍得下這口氣嗎?”
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如喪考妣地說:“忍不下也得忍啊。我們做商人的,雖說錢賺得多,可是每一塊金幣上都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