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穩穩的懸在天上,連一絲雲也少有,只有幾顆暗淡的星光偶爾閃爍兩下。這麼好的月色,對於蘇純生來說,卻是冷清到了極致,他失魂落魄的從杜府出來,不辨方向的在城中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連鞋子都走掉了一隻。跌跌撞撞的蘇純生實在是累極了,腳下踉蹌,一個跟頭栽到了地上,額頭觸到冰涼的地面,又痛又冰之下,蘇純生這才一個激靈恢復了幾分神智。
“咦,我這是在哪裡?”蘇純生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揉著額頭上的包,疼的直吸冷氣,抬頭看著有些熟悉的街道,有些怔忪,“哦,到家了,這是我家,蘇府。呵呵。”
蘇純生亂竄之下,沒有被巡街的武侯發現,已是不易,如今,還陰差陽錯地摸到了鎮上蘇宅的大門,真的不能不說一句真的是走了狗屎運了。如果忽略這時終於鬆了一口氣,偷偷摸摸的藏在巷子口的岐黃,這麼說倒是也沒什麼錯。
“二哥,二嫂,開門,我是純生啊。快開門。”蘇純生藉著月光又確認了一遍門牌無誤,這才上前敲門。
“……”過了半晌,蘇宅卻仍是一片安靜,不見有人來應門。蘇純生卻有些著急,這個時候他終於想起來武侯的事情了,這個時辰如果被看到的話,可免不了要破個小財了。
“二哥,快開門,我是純生,今日岳父找我吃酒,誤了時候。”蘇純生硬著頭皮提高了聲音衝著門縫吼到,這時候也顧不上擔心會不會吵到鄰居了。
“三弟啊,等等啊,這就來。”蘇家老二蘇純忠悶悶的聲音拐了幾個彎兒似的從牆頭上飄過來,聽著就讓人覺得不怎麼舒服。
“噯。”蘇純生聽到自家二哥的聲音,提起袖子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卻不知道剛才一頓亂走,那寬幅的文士袖子上早就髒的不成樣子,這一擦,讓他這白淨的臉蛋上橫七豎八的多了好多黑/道子,模樣說不出的滑稽。
“呦,三弟你怎麼搞成這樣了,快進屋來洗洗。”蘇二哥一開門,就看見蘇純生那張花貓臉,猛地一瞅之下,差點沒認出來,還好之前確認過聲音,否則手裡的門栓就砸到蘇純生的腦門上去了。
“打擾二哥休息了。”蘇純生訕訕的拱手,不敢抬頭看人,低著頭大步進了門。
“自家兄弟,不用說這些。”蘇二哥笑著拍拍蘇純生的肩頭,眼神有些揶揄,“下次晚了就直接歇在館子裡就是,二哥這邊幫你兜著。”
“二哥!你說什麼呢。真的是在杜府吃酒。”蘇純生雖然愚孝但是卻不傻,聽著蘇二哥的話,羞惱的臉都紅了。
“嗯,嗯。是杜府,杜府。快去洗漱吧,廚房的缸裡有水。二哥我先去睡了啊。”蘇二哥敷衍的連聲應道,轉身進了上房,“西廂空著,越兒哥跟夫子遊學還未回來,你今兒就歇在他屋裡吧。啊~哈~”
“嗯。”蘇純生在蘇二哥的哈欠聲中麻利的打水洗臉,淅淅瀝瀝的水聲,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的單薄且淒涼。
再說岐黃看到蘇純生終於敲開了蘇宅的門,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直到蘇二哥慢吞吞的迎了蘇純生進去又關好了院門,岐黃這懸了一路的心才終於落到了肚子裡,摸摸輕了很多的荷包,心疼的直嘬牙花子。
“這一趟夜遊,真是花了大價錢了,嘿。”岐黃搖著頭,又沿著原路偷偷摸摸的回杜府去了。
這廂洗漱完畢的蘇純生和衣躺在越兒哥的床上,明明累的渾身都泛著酸,卻瞪著眼睛看看床頂上的幔帳,怎麼也睡不著,方才在杜府跟杜老爺的一番談話,一字一句的不停的在他腦海裡翻騰,讓他一絲睡意也無。
杜老爺坦白承認杜海燕已經瘋了的事實,不亞於給了蘇純生當頭一棒。從小的愚孝灌輸,讓蘇純生無法拒絕父母的要求,也同樣無法開口跟杜老爺爭論,因為杜老爺也是他的父輩,真算起來,也稱得上他半個父親。
蘇純生這些天也不是沒想過萬一杜海燕真的瘋了要怎麼辦,可每每想到這個問題,就糾結的不行,一邊是為自己打算的父母,一邊是為自己生兒育女的髮妻,這個二選一的命題,選哪個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雖然上次去玄妙觀寫過休書,但是當時卻也是權宜之計,蘇純生是想著先安撫住老人,再徐徐圖之,並不是下定決心的想休了杜海燕。
杜老爺這次開誠佈公的跟他一番長談,並沒有硬拿長輩的款兒來壓他,僅僅是要他想想杜海燕這些年為蘇家做牛做馬的勞苦,撫育兩個孩子的艱辛。如今,她遭逢大難,作為一個男人,作為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問他蘇純生要怎麼做才能不被人戳脊梁骨。
杜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