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些的時候,語氣真摯,讓蘇純生想念起自己的授業恩師來,當自己準備輟學不再攻讀時,那個鬚髮皆白的老人也是這樣,拍著自己的肩膀說了一席話,送了自己幾冊孤本,可惜後來那孤本被二哥借去研讀,至今仍未歸還。
杜老爺見自己說了大半天,蘇純生始終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心下不禁火起,覺得這蘇純生真是榆木疙瘩一塊,枉費自己一番口舌。遂直接取了凌真法師的信件遞給蘇純生看,信上詳細講述了蘇老太的在玄妙觀的所作所為,最後凌真法師還隱晦的說保留追究蘇老太責任的權利,要看杜府的態度再做決定。
蘇純生一臉震驚的看完信,捏著信的手顫抖著,差點撕碎了那薄薄的幾張紙,沉默了片刻後,蘇純生繃著臉看向了杜老爺,杜老爺卻抿著茶,看也不看他。
“凌真法師所言屬實?”蘇純生最後掙扎著出言問道。
“凌真法師乃是玄妙觀的觀主,信徒何止千萬之眾,何必為了我杜家一家的事而毀了道行?況且,當日觀裡的人不多卻也不少,倘若不信,儘可去問。”杜老爺越看越覺得這蘇純生真是不可理喻。
“岳父大人恕罪。小婿沒有懷疑凌真法師的意思,只是事關家母,未免要確認一下。如有冒犯,小婿這廂有禮了。”
“哼。”
蘇純生眨眨酸脹的眼睛,杜老爺強忍怒氣的表情又浮現在面前,是啊,哪個父母不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操碎了心呢,杜老爺對杜海燕的維護,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領教了。可同樣都是做父母的,為什麼自己的母親就不能為了自己跟杜海燕好好相處呢?
杜海燕跟蘇老太不對盤,這些蘇純生不是不知道,往日有了衝突,他總是勸杜海燕忍耐,覺得蘇老太是長輩,要留足面子。杜海燕對蘇純生又是一片真情,心思單純,往往幾句好話就被哄的眉笑顏開了,蘇純生倒也沒覺得有什麼難做的。
可這次,自己的母親竟然跑到玄妙觀去破壞治癒杜海燕的法事,導致本來有希望痊癒的杜海燕,如今已然半瘋,這狠狠的震動了蘇純生,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蘇老太為什麼要這麼做。
“算了,也許母親只是好心去探望,恰好碰上了,怪不得她。”蘇純生絞盡腦汁的終於為蘇老太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藉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海燕如今也不是完全瘋了,好好養著,說不定也就好了,不是麼?”
“嗯,就是這宅子的問題,回去得好好的跟父親說說,他應該會同意的……吧。”蘇純生有些猶豫的拖長了尾音,眉頭皺的更緊了,“會的,一定會的。”
蘇純生喃喃的不停的重複了幾句,實在抵擋不住睡意,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卻說岐黃回了杜府,稟了方管事交了差事,徑直回了下人房倒頭就睡。方管事進了上房,把訊息回了杜老爺跟杜老夫人,這老兩口這才放了心去睡。
“我覺得你最後要求蘇純生搬回鎮上來住,他雖然答應的暢快,可他做得了主麼?”杜老夫人背對著杜老爺,左思右想還是問出了口。
“他蘇鶴業要是敢說一個不字,我就一紙訴狀讓他家老虔婆去吃牢飯,看他能不能丟得起這個人。”杜老爺嗡嗡的說話聲震的上好的拔步床都是一震。
“唉,讓海燕在我眼皮底下,我還能踏實點,就她這樣的情況,回了蘇家老宅,不徹底瘋了才怪。”
“好了,你別多想了,海燕的事就這樣了,等他們搬回來,我跟順豐車馬行的朱大掌櫃的再說一聲,還讓蘇純生去當差,你再選個可靠的人跟去蘇宅照顧也就是了。”
“這個自然。那晴兒姐你準備怎麼辦?”
“那孩子是個有成算的,今兒她在廊下聽著,也瞞不了她什麼了,明兒聽聽晴兒姐怎麼說吧,不早了,快睡吧。”
“唉。”
杜老夫人一聲長嘆,攏了攏被子,也沒再說什麼,片刻,杜府上房傳出兩人平穩的呼吸聲,靜靜的月光傾灑在杜府錯落有致的院落裡,把一切都浸染進了一片銀光之中,更添了幾分祥和跟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