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為零,分為數部,各有任務,潛藏以待。這令傳得極快,因為羌戎之兵來勢快。才有一個時辰工夫,他已把這些軍令各各頒好,然後回手一拍小計肩膀,笑道:“好了,你也算教訓了鍔哥一頓了。鍔哥也謹聆尊教,這回是你鍔哥錯了。目下就要有一場大戰了,這一仗,鍔哥許你打,算是將功贖罪如何?但你卻要跟在我身邊——別以為跟在我身邊就是享福,咱們的責任最重,只怕弄不好你就要跟鍔哥拋命疆場,馬革裹屍了去。咱們中軍漢營要先上,誘敵深入。先折折他們的鋒銳,殺殺他們的傲氣!這一帶的地形,現在,咱們比他們熟。這一仗的勝負,就看能不能把決戰拖到一月之後開凍之日了。”
他們當日就已開撥。除“傾”“覆”二營時時機動、以備策應外,韓鍔自帶了七百餘騎漢營兵馬,當敵鋒銳,迎了上去。其餘十五城之兵馬,韓鍔各任命能員將才,帶領埋伏。令其保全實力,避敵鋒銳,只在適當之機略作搔擾,截殺羌戎之散逸遊騎。餘小計就跟在韓鍔身邊。韓鍔身邊的技擊好手,竟大多半被他分配在餘小計所在之部。這一部本由高勇統領,名為“折衝騎”。高勇卻是王橫海遣來的參將,因其驍勇、精於謀略,一來就成為韓鍔的膀臂之助。小計也就成了“折衝騎”中的偏將。每遇戰陣,韓鍔常親身督戰,令小計一部縱馬當先,摧敵之鋒。
每逢其時,他在中軍就常手捏一把冷汗,比自己衝殺在前還要來得擔心得多。但也覺得小計說得不錯:不能為免自己擔心,就不讓他迎擊風浪。他們先斬殺了數股羌戎先行探查訊息的兵士。這一日,卻碰到了羌戎先鋒部隊兩千餘騎的真正主力。
兩軍在一地枯黃的草海中對壘而立。韓鍔面色凝重,對著王橫海派來的副將高勇道:“這一戰對我們極為重要……”然後他的臉色沉重了些,“你們率一部先突騎衝蕩敵後。這一戰,許敗不許勝。但要敗而不亂,軍馬不許失散。衝陣之後,略作支援,就按我前日安排的路徑走,由我斷後接應。三日之內,咱們要藉著地形,把他們拋開一日的路程。”
他眉頭緊蹙,這三月以來的練兵的工夫,就要看今日的結果了。兵家之道,求勝不易,求敗更難——因為這敗是佯敗,要敗而不亂,敗而不潰,才謂當行。所謂兵敗如山倒,如果當真潰亂,那就大事已去了。
他的連城騎部下不過三千餘乘,卻要以之對抗羌戎幾近萬五千餘的大軍,本是萬難,韓鍔也只有行此險策。
高勇與餘小計得令,當即率二百餘驃騎直衝而上。韓鍔坐在中軍大旗之下,身踞高鞍,手按劍把,手心裡卻全是汗。這還是他對陣時從未有過的。因為,今日不是江湖中他以技擊之道以搏一己之勝負,而是關係到十五城的安危,三千餘騎屬下的性命,那其中,也包括小計的性命。
十五城中,多眷好馬,那二百餘突騎“折衝騎”,更是中軍的重中之重,他們所乘,也就俱是好馬。韓鍔伸手一揮,折衝騎已齊齊奔上。羌戎第一輪箭放罷,就見己方已有不少兵士一一墜落。韓鍔鐵青,強迫自己不要只看小計。卻見他派出的這突騎之兵果然不錯,一陣箭雨之後,就已衝入敵陣中,搏殺往返,在羌戎軍中血戰,足堅持了好一刻,才聯騎敗返。羌戎之兵黑壓壓地追上。韓鍔只見高勇渾身浴血,小計一張臉兒多日沒洗,髒得只有一雙眼白還是白的,身上也中了一箭。
他們也真如潰敗般,亡命而奔,仗著跨下的馬力,竟也還甩脫了羌戎追兵一箭之距,但折損已近小半。可此時不是痛惜同袍戰友之時。韓鍔久已認識到為將者的殘酷——每一個指令,其實都幾乎已註定要有多少人犧牲,有時甚或那個指令是命令執行者全軍覆沒的。但有時,這樣的損失,必然得付;這樣的命令,也必須要下。
可自己有什麼權利來斷決別人的生死?……韓鍔一剔眉,他目下沒有工夫來去想這些。一個將領,所能做的,也只是在下每一個命令前都儘可能的深思熟慮而已。他手下已放過自己的同袍戰友,一陣密箭就向追襲之敵射去,暫挫敵鋒。拖了會兒,天已近暮。韓鍔就命令屬下敗撤。他們旌旗拖倒,按謀劃就的路線,放馬疾奔。一路上有序的遣落了旗鼓輜重無數。
雖說這敗也是計劃好的,但敗就是敗,稍一疏虞,只怕就全軍覆沒。——歷史上有多少算就的佯敗最後演變為真敗,有多少詐降最後變成了被迫的投誠?沒有人知道,只知道那樣的將領已擔負了千古罵名。
頭一兩日,韓鍔全沒工夫照顧小計,本要叫他先走,可他不肯。直到後來小計見自己受傷之後,只能徒增韓鍔負累,才先走了。韓鍔卻帶了兩百餘騎斷後,時時返身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