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的盅。”韓鍔一笑,也不當真。
他這些日子遲延不動,卻也是為居延城裡另出了一件事。——他本來因為小計之事已了,該回石板井連城騎中巡視一下,以備羌戎再來攻伐的。但格飛出任伊吾王的事把他拖了一拖。他遣使傳信,佈署罷自己對格飛立為伊吾王之事的支援後,那天一早,卻見餘小計慌慌地跑了進來。韓鍔見他一臉通紅的樣子,想來跑得很急,不由問:“什麼事?”
餘小計道:“鍔哥,居延王暴斃了!”
韓鍔手裡正拿著一杯茶,聽到這個訊息,手一鬆,那杯子落到地上,啪地一下碎了。他還有點不太情願相信,卻見樸王妃前來報喪的使者已到。
韓鍔心中一冷,他沒料到——但他也該料到的,樸厄緋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以她下毒之能,還有什麼做不到?她一直差的不過只是一個外勢,如今,外勢已有,格飛接任伊吾王之局已定,他漢家天子使就在居延城,那她此時不動,更待何時?但他還是想不到這女人會這樣……辣手。
他沒說什麼,進宮去見樸厄緋。樸厄緋的面上卻不見喜怒,極為端莊,不太哀慼也沒有別的神色。韓鍔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直直往她眼中望去。樸厄緋也沒有怯縮,反直直地迎接著他的目光,直到韓鍔都不好盯視她了。
韓鍔走到居延王的棺前,低聲對樸厄緋說了句:“節哀順變。”他自己都覺得這四個字自己說得多麼虛假。樸厄緋躬身答禮。兩人雖沒有說什麼,但彼此心中已有問答。樸厄緋直直地望著他,在無語中其實什麼都承認了。她不避忌韓鍔,因為她明知此時此刻,韓鍔只有接受這個事實,他絕不能讓居延城亂套,更絕不能把自己這個冒名的宗室之女稱為兇手、公之於眾。
土屋一見,原來徒然草只是個引子,那格飛要當伊吾王也不過是她圖謀的第一步,韓鍔終於明白了這個女人這麼多年在這塞外孤城,內乏親舊外無強援的狀況下是怎麼活過來的。他也不知該怎麼評價這個女人——女人呀女人,那一夜與她在土屋相見,她是如何的熱情又坦誠?就是暗算也是出於熱情。想起那日的她,韓鍔真難相信今日這如此詭詐的陰謀也同樣出自於她手。他盯著棺中的居延王的胖臉,伸手一翻眼瞼,已可確認為中毒——他與阿姝相識多年,對用毒一道多少還明白個大概。
樸厄緋只靜靜地看著他,韓鍔說:“後事如何處理?”他心裡頭一次對那個已死的居延王起了絲憐憫之情。樸厄緋靜靜地道:“死者已矣,又有什麼好處理呢?不過多做陪葬,讓他泉下安生罷了。倒是生者前途待定。這居延一城,卻要仰仗韓宣撫使來安撫了。”
韓鍔嘆道:“可居延王並無子嗣。”樸厄緋忽抬起眼:“不錯。但是當此時局,把居延城冒然交託給誰似乎都不太穩妥。韓宣撫使,居延原有女王之傳統。小女子想託庇於宣撫使羽翼,踐此王位,不知韓宣撫使意下如何?以後與羌戎對敵之局,我也可為朝廷一盡綿薄。可否請韓宣撫使奏聞朝廷,沿襲前例,封我為‘太夫人’或‘王夫人’,以正名號,代朝廷督統此塞外孤城?”韓鍔靜靜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手裡的掌心卻感到一片冰涼——又一條人命,送在他手裡了。
而這就是:所謂權謀……
第五章:捨生策馬論兵地
“鍔哥,你哭了?”
韓鍔茫然地抬起眼。經小計這麼一問,他才發覺自己臉上已淚痕滿面。八月頭的石板井已經是夏暮,天上的雲壓得低低的,草兒們在盡情享受著它們一年中最後無多的歡愉。四周都是澤野。那綠,那烏青的雲,那含著腥味的風,與那些在風中俯仰著身姿的長草,都有一種濃郁至極卻又知道馬上蕭條在即的鬱勃之意。——四季一年一年的更迭,草一茬一茬的生長,週而復始,週而復始,可長眠在此處的戰骨卻已不能再次醒來。
“知道今年的草勢為什麼長得這麼好嗎?”韓鍔鬱郁地道。
()免費電子書下載
餘小計專注地望著他,搖搖頭,沒有說話。
“因為,今年這裡死了這麼多人,無數人馬的屍骨已成了這草場最好的肥料了。三個月多前,僅僅三個月多前……”韓鍔仰起頭:“……這裡還剛有過一場大戰的。那場大戰,你我也曾身歷。我聽到附近牧人講,這裡的草場今年異常肥美,但今年卻沒有人到這裡放牧。他們不忍心——那讓這草場茂盛的緣由,是讓他們也不忍心的了。”
韓鍔靜靜地說著——居延城局勢一定,他就不想在那裡再多呆一天了。他前幾天就已帶著餘小計重返連城騎。此時說到那一場大戰,他並沒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