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到底是誰。但她不主動說,他也就沒再問。
——方檸是不是在算計著什麼?不過,無論她的算計是什麼?哪怕跟刺殺羌戎王有關,他也覺得,她不該這麼對待那一個‘孩子’。
“我沒有哭,我不會哭給你們看的。”子夜時分,青草湖深處,陳果子咬著嘴唇,狠狠地看著韓鍔說。
夜好靜,枯草好荒涼,韓鍔也不知為什麼會偷偷跟著他來到這裡。他不知說什麼好,只是默默地站著。他站在上風,無意間用身子給那明顯穿得有些單薄、凍得有些瑟瑟發抖的陳果子遮擋著風勢。他的氣息執行已被那‘屠酥酒’所制,但見陳果子凍得發白的嘴唇,他還是勉力運起自己的‘石中火’真氣,身上輕輕地騰出一些暖熱來。
但他這時冒運真氣已不免有些吃力,不一時臉就蒼白了些,卻因傷又升起了絲病態的潮紅。陳果子一句恨恨說罷,呆呆地看了他半晌,才咬唇道:“你是韓鍔?”
他仰著臉看向韓鍔,聲音裡已沒有了平時的做作,顯出那日韓鍔偷窺他放煙花時的一點拙稚來。韓鍔靜靜地點了點頭——他的名字,想來在羌戎人中也所傳極盛了。
陳果子默默地望著他。難怪韓鍔覺得他是個‘孩子’——只見不一時,他就破啼為笑了。他從懷裡掏出個蔫巴巴的煙火筒,輕聲道:“我又找到一個了,可是,因為受了潮,引線也沒了。我想烘乾它,可又怕把它給烤著了,砰地一聲就廢了。揣在懷裡,卻更汗溼了,反越來越不能用了。我又捨不得丟。你能幫我把它放出來嗎?”
韓鍔點點頭,默然接過那個煙火筒,握在手裡。殼子是紅紅綠綠的紙,卻有些軟沓沓、蔫巴巴的。他提運真力這時極為費力,卻覺得,難得有什麼事讓這‘小孩兒’高興了,還是勉力一試吧。
他的三陽真氣發出,溫溫和和,足用了一盞茶時間,那煙火筒已被他掌心熱力烤乾了,可他也出了一身的汗,比跟十餘個強敵對搏似乎還累。他只覺得虛弱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勉力控制著,卻見陳果子已猶疑地晃出了一個火熠子,一晃即亮,卻猶疑地不知那煙花還能不能放。
韓鍔伸手接過,長吸了一口氣,左手執著那煙火筒,右手執著那火摺,運氣一逼——他此時本不該冒用內力,只覺肺腑間撕裂一痛,那‘屠酥’酒果然厲害!可那火摺子上的火焰也被他逼得細成一縫,鑽入那煙火筒內,宛如引線,
那陳果子早一臉期待地看向他。只見那煙火筒內冒起了一股青煙,可半天沒動靜,陳果子幾乎失望了。就在這時,一顆顆亮亮的紅綠珠子從那煙火筒中噴發了出來,直噴向夜空,在空中一炸。陳果子喜得跳起來用力地拍起手來。韓鍔默默地望著他,火光下他的臉真的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沒有了一絲皺紋的、平平坦坦、快快樂樂的童年。
筒裡一共也只七八顆珠子,一顆顆湧出,持續的時間也不長。可煙火落了好久,陳果子還是張著口望著夜空,沒有說出話來。他的臉象是很快樂,又有著一縷憂傷。那快樂讓韓鍔看著也覺得快樂,可那茫然的憂傷卻在他心頭扯起的是一縷清晰已極的憂傷,利得如刀,割入他的心口。好久,只聽陳果子道:“你果然是韓鍔,從聽到你名字第一天起,我就想見到你了。”
他抱著膝蓋跪地坐了下來。他身子本矮,這一坐,更矮了,仰著頭跟韓鍔說話很費力氣。韓鍔也就體貼地坐下身來,依舊擋在他的上風。
只聽陳果子道:“原來,真正勇敢的人在沒有力氣時也依舊能夠勇敢;原來,這樣的話也不是空話;原來,這個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人。可為什麼,他們不是呢?”
韓鍔的鼻子裡聞到的是煙火放過後強烈的硝煙的味,可那味道很好聞,他只覺得胸中莫明的一陣舒暢。只聽陳果子道:“你願不願意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其實我不是孩子,而是個很老很老的人。真正比你老的還不只十歲,而是一百歲,一千歲。你願不願意聽一個好老的孩子給你講故事?”
他的話裡空空落落,真的象是比韓鍔在輪迴巷裡見過的餘國丈的‘鬼魂’還要老上許多。韓鍔點點頭,他要說什麼,就說吧,他總該有機會說一點什麼的不是嗎?
只聽那個好老的小孩兒跽坐著說道:“好久好久以前,在長安城,有一戶人家。他們是貴戚之家,他們的祖藉卻在洛陽。可那一年,他們家已經快要敗落了:所有的男兒都不好長大,朝廷裡的爭鬥也越來越烈,他們家是要敗落了。他們家有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那家裡當家的老人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保全這一家門了——在那樣的一個朝廷,想自保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多多知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