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的手沒有鬆開,往下去的手也沒有停下。
邱時的呼吸從指縫中掠出,掃過他的耳際,帶著滾燙的急促。
月亮從雲層裡露出一個尖角,給下面的樹林頂上撒上了一片星星點點銀色的光,隨著雲層忽聚忽散,銀色的光也忽明忽暗。
“還睡不著嗎?”邢必在邱時耳邊輕聲問。
“很困了。”邱時看著窗外的夜景,因為是超市,窗戶都是落地窗,躺床上偏過頭就能看到一整面的風景。
“按摩嗎?人類。”邢必問。
“生化體的專業按摩嗎?”邱時翻了個身看著他。
“嗯。”邢必點點頭。
“好。”邱時說。
“趴著吧。”邢必坐了起來。
邱時在床上趴好,邢必溫熱的手在他背後掠過,一陣舒緩的暖意,他閉上眼睛。
邢必手指在他腦袋上一下下抓著,力量不大,但位置很準,每一下都讓他覺得腦袋先是一緊,接著就是極度的放鬆。
“舒服。”邱時說。
“舒服就睡。”邢必說。
“嗯,”邱時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我一直在想,爺爺現在那個狀態,還能思考嗎?他身體衰竭了,生化反應沒了,但小方塊兒是活著的吧?”
“嗯,”邢必應著,“所以他需要鄧葉葉把他的系統毀掉。”
“其實,他如果沒有愛人,就不需要承受後面這麼多年的孤獨了,”邱時把手放到邢必腿上,輕輕摸著,“對嗎?”
“你是昨天把我睡了今天就要跟我分手嗎?”邢必問。
“操,小聲點兒,”邱時一下睜開了眼睛,偏過著瞪著他,“你怎麼不去走廊上喊啊。”
邢必放低聲音:“你是昨天把我睡了……”
“我沒說!”邱時打斷他的話,想想又笑了,“我發現你有時候跟個小孩兒一樣,祖宗風範隨時說扔就扔。”
“有沒有愛人,不是他能決定的,”邢必說,“等你發現的時候,已經很久了。”
“你也是這樣嗎?”邱時問。
“嗯。”邢必的手指在他背上順著脊椎往下。
“那天你在那個電椅那兒,”邱時偏過頭,“是不是跟我表白來著?”
“是。”邢必說。
“我想聽,”邱時說,“回雲城了調出來讓我聽聽吧。”
“等一下。”邢必說,接著下了床。
“怎麼?”邱時看著他。
邢必從地上拿起外套,伸手摸了摸,拿出了那個銀色的金屬小棍,插上耳機遞了過來:“聽吧。”
“你存這裡頭了?”邱時立馬坐了起來。
“嗯,”邢必說,“不然呢,存小組檔案裡然後你去檔案室聽嗎?”
“我以為會刪掉呢。”邱時說。
“這是任務內容相關,”邢必說,“不能刪的。”
“這還是任務相關了?”邱時戴上耳機,趴回床上,“那不是會一直存著?”
“只要裝置不被毀,就一直存著,”邢必說,“過一百年,還能聽。”
“那我聽不到了。”邱時說。
“邱時,”邢必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了出來,“聽我的聲音,你能聽見的,你得去聽……”
轉存的這一段錄音,音質挺好的,邢必的聲音彷彿是從他耳後傳過來的,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邢必。
邢必跟他並排趴下了,側過頭枕著一條胳膊看著他,一隻手還在他背後一下下按捏著。
“你想聽什麼?多刺激才算刺激……”
邱時能聽出邢必平靜聲音裡的不安,他偏過頭看著邢必:“你能聽到嗎?”
“能。”邢必說。
“以前老師帶我參加過一個婚禮,在我還是‘小邢必’的時候,我第一次聽到人類說‘我愛你’,但我體會不到……”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邱時心裡猛地顫了一下,雖然邢必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只是一個簡單的表述,他還是覺得呼吸都短暫地缺失了。
邢必的手指從他後背劃到肩上,再從脖子繞過,在他臉上輕輕勾了勾。
“老師說愛有很多很多種,愛情可能是驚心動魄的,也可能是細水長流的,倒黴的話還可能是仇人相見的,愛情的結局有很多,但開端都差不太多,一旦感受到,就會知道……”
邱時盯著邢必,感覺自己眼眶有些發熱,他幾乎不敢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