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杜牧諷刺楊妃的荔枝一樣,寫了《打鰣魚》。康熙為了吃到長江鰣魚,動用數千馬匹與人夫日夜飛送,“山頭食藿杖藜翁,愁看燕吳一燭龍”,統治者的奢侈與為所欲為,詩人只有悲嘆而已。杜詩寫於馬嵬之後,而吳詩作於康熙當時,其“烈士”精神可見。
面對悲慘現實,他只有寄希望於好官,發出了“望君來”的呼喚。燒鹽的灶戶活得像雞鶩在鍋中挨煮一樣,而今年春夏雨多,沙柔泥淡絕滷汁,無鹽可燒,灶戶們想坐到烈火與烈日中去,希望挨那種燒鹽之苦而不可得!“望君來,君未來,來何遲”!以詩風“冰冷”著稱的詩人,心中卻是多麼的熾烈,他覺得現實不能再這樣下去!窮得一無所有的詩人,用病弱的雙肩擔當的,是全體民眾的苦難。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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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國。吳嘉紀為明朝的滅亡而悲,既悲統治者的*失國,更悲在改朝換代之際人民的苦難。“才聞戰馬渡滹沱,南北紛紛盡倒戈。諸將無心留社稷,一抔遺恨對山河。秋風暮嶺松篁暗,夕照荒城鼓角多。寂寞夜臺誰弔問,蓬蒿滿地牧童歌”。何以才聽到清兵來了,就南北紛紛盡倒戈?何以面對亡國,諸將無心留社稷?史可法的墓(衣冠冢)又為何荒涼得這樣快?這首《過史公墓》直指人心,其思考和悲哀是深層次的。
《郝母詩》寫道:“家國值滄桑,兵刀耀白日。殺人奪婦女,城中無處匿。”這寫的不是清兵,而是明將。他的詩友汪楫也寫道:“南都立新君(即南明政權),四鎮皆赳赳。一劉軍泗上,一劉軍淮右,靖南與興平,金印總如鬥。社稷不曾復,先將輿地剖。私鬥滿江干,旌旗截飛鳥”。四鎮兵馬不能團結抗清,卻相互爭城奪地害民,南明政權就在這種混亂之下失去了挽回敗亡的最後機會。
明將是這樣害民,清兵的“揚州屠城”更是殘暴,他的《李家娘》寫道,“城中山白死人骨,城外水赤死人血,殺人一百四十萬,新城舊城內有幾人活?”李家娘子不屈而死,遭到清兵“怒裂婦屍,剖腹取心肺”的殘害,許多婦女被清兵擄掠北去。《董嫗》詩寫清兵屠城五日,殺得屍體“積高”。其《我昔五首》說,蟄居鄉野的他也曾親身躲過明朝的敗兵、清朝的鐵騎、趁亂害民的“土賊”,以至於看到過趁機敲詐的漁夫和農家,當然,也有仗義而起的勇士。總之,明末清初的亂離社會,他是歷史的見證人,他是不能忘懷的。他的《過兵行》,寫的是清兵又一次暴行:“揚州城外遺民哭,遺民一半無手足”,這些遭受揚州屠城後的“遺民”,接著又受到踐踏蹂躪,“東鄰踏死三歲兒,西鄰擄去雙鬟女”,清兵闢地養馬,“十家已燒九家屋”,“白髮夫妻地上坐,夜深同羨有巢烏”。《泊船觀音門十首》,是他後來的悼亡詩,他明確寫道,“亡國恨無盡,滔滔江水流”。他仍不甘地問道,明朝有“如蟻”一樣多的軍隊,有金陵“堅完世所稀”的城池,怎麼讓清兵長驅直入,“塞馬竟如歸”的呢?詩人在金陵長嘯於高岸盤桓于山林,面對“深深建業水”,感到“欲飲轉傷神”。對於已經“鼎湖龍不歸”的明朝,只有“時時一回首,血淚盡情揮”了。
吳嘉紀結交的朋友中,頗有明朝的“遺老”,比如詩人方文,吳嘉紀有《送方爾止》詩,情緒惆悵悲涼;又比如畫家龔賢,早年從金陵移居廣陵,清初又移回金陵,吳嘉紀有《寄題龔大野遺新居》等詩,詩中抒發的也是處在改朝換代之下的無奈與感慨之情,所謂“百感從中來”;再比如屈大均,從事過反清活動,吳嘉紀有《送友人之白門》詩,其中有“流淚有何用?志士成荒丘”之句,說明他同情屈大均他們的反清復明事業,但這事業的凋殘無望已經很顯然了。
吳嘉紀悲嘆明朝失國,立場和視角不過是一介平民,他並不認為自己能在“抗清復明”中發揮什麼作用。吳嘉紀與顧炎武相比,只能說處在一種政治的“邊緣”上,定位他是平民詩人更為恰當,他的悲憤是高於和深於“遺民”的意義的,但在他的“薑桂氣”的詩篇下面,同樣有一顆“金石”般的烈士之心。
吳嘉紀早年也可能從事過“抗清復明”,只是他後來把這些行跡都儘可能抹去了,他的《陋軒詩》中沒有40歲之前的作品,原因可能在此。
五,志。吳嘉紀的“志”,第一是政治抱負方面的。他的《大姊沒百日》詩最後一首寫道,“仇怨吾未報,草間甘老死。悲歌鄰里愁,姊也顏色喜”,他有大仇未報,悲歌使鄰人聽了都發愁,但姐姐聽了卻感到高興。接下去寫他因得到姐姐的“感知”而“淚下如秋水”。姐姐去世了,“我今擊劍歌,賞音誰復是?”他的擊劍歌當然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