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二話沒說,跟龍天樓一人拉著一匹,翻身上馬,馳了出去。
出了十五阿哥府,龍天樓夾馬追上,跟福康安走個並肩,道:“貝子爺,咱們哪兒見皇上?”
福康安道:“這時候皇上在中南海。”
龍天樓“呃”了一聲道:“能不讓大貝勒知道麼?”
“沒辦法,他是皇上的近衛,誰見皇上都瞞不了他,知道有什麼關係,他知道咱們幹什麼去了?”
這倒也是,大貝勒金鐸是皇上的近衛,誰見皇上是瞞不了他,可是誰見皇上為了什麼事,只要皇上不說,他也沒法知道。
龍天樓沒再說話。
福康安似乎急著趕路,也沒心情多說話。
兩個人雙騎並轡,很快地到了西安門外,福康安還沒到紫禁城騎馬的份兒,龍天樓當然更不用說,兩個人在西安門外下馬,步行進入禁城。
禁城三海,以金鰲玉蛛橋為界,橋北是北海,橋南是中海,潞臺以南稱南海。
好在進西安門不多遠,就是金鰲玉蠑橋了,橋為石造,寬兩丈,長數百步,橫跨於太液池上,欄楣皆鑲以白石,雕以花紋,形象俱美,橋兩端有巨大牌坊,就是“金鰲玉蠑”,在橋上就可見綠柳垂蔭,荷葉滿塘。
福康安帶著龍天樓一陣急走,沒多大工夫,到了一處,只見幾間精舍座落在柳蔭之中,精舍外幾丈,隔不遠就是一名帶刀侍衛。
誰不認識福貝子?福康安帶著龍天樓,通行無阻,直抵精舍之外,一名侍衛領班忙過來打千。
福康安道:“進去稟報,就說我帶龍天樓來了。”
“喳!”那名侍衛領班打千而退,轉身急入精舍,轉眼工夫,那名侍衛領班偕同一名老太監步出精舍。
老太監過來見禮,道:“皇上宣貝子爺跟龍天樓晉見。”
福康安道:“帶路。”
“喳!”
老太監又一禮,帶著福康安跟龍天樓進了精舍。
精舍共是兩進,後頭一間面臨太液池,敞軒似的,皇上正在朱欄內面對太液池坐著,似乎正在欣賞絢爛霞光,滿塘荷葉。
老太監退了出去。
福康安趨前請安;“稟您,龍天樓到了。”
皇上緩緩站了起來,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陰霾,也帶著冷怒,兩道不怒而威的目光,直逼龍天樓。
龍天樓平靜而泰然,不慌不忙,趨前行禮:“草民龍天樓,見過皇上。”
清朝的規矩,漢臣稱臣,滿臣稱奴才。
龍天樓是十五阿哥府一名護衛總教習,稱臣不對,稱奴才不願,只好自稱草民。
其實,以一個皇子府的護衛總教習,根本沒有福緣上窺天顏。
可是龍天樓不同,他救過皇上,蒙皇上頒賜玉佩,皇上愛才,把他拉在十五皇子身邊,又有貝子爺福康安跟他惺惺相惜,當然就例外了。
龍天樓恭謹一禮。
皇上報以冰冷:“聽說你辦案辦到金鐸身上去了?”
龍天樓從容道:“您明鑑,是案情的牽連,不是草民斗膽。”
“究竟怎麼回事?說。”
“是。”
龍天樓從進十五阿哥府的前夕被襲擊說起,說八護衛中詐,說夜襲清真館,說馬回回之女慘死,說生擒陰檜,一直說到了收留馬回回。
靜聽之餘,皇上臉色無任何變化,一直等到龍天樓說完,他臉上的怒色卻增添了三分:“就憑這,你就要動金鐸。”
福康安道:“您以為還不夠麼?”
皇上沉聲叱道:“你不要插嘴。”
福康安臉色為之一變。
龍天樓道:“這件案子的幕後主使,太過神秘,只有大貝勒知道他是誰,您以為該怎麼辦?”
“只憑—個市井江湖人一句話,你就相信?”
“草民不敢說信不信,但知道真假的最好辦法,就是查問大貝勒。”
“你知道不知道,金鐸是什麼身分,你是什麼身分?”
“草民很清楚,所以才斗膽請貝子爺代為請旨。”
“還好你懂得請旨,還好你沒有貿然行動,大清國自立國以來,還沒有一個百姓動皇族的。”
“草民知道,處理皇族事,自有宗人府。”
“你既然知道,還要請什麼旨?”
“草民以為,至少該讓皇上知道一下。”
“現在我知道了,我不能相信一個市井江湖人,而不相信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