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敝舍小酌幾杯驅驅寒氣如何?”
“算了,改日再叨擾吧。”說著,他已手持馬鞭坐到了車轅上,“恕阿某冗事纏身,就此告辭了。”言罷,拱拱手轉車身急馳而去。
顏朝相一路唱著小曲往家趕。他知道,此番轉讓田產自己佔了一個大便宜!春上,他曾請人對這一塊沙地作了估算,按時下的行情,撐死了頂多值五千兩銀子。想不到,京城素有盛名的這位土蟲兒,今日竟稀裡糊塗著了他的道!他隔著衣服摸了摸懷裡揣的那張七千兩的銀票,不由生出了一絲暖乎乎的感覺。他覺得,自打女婿張景瑞返鄉,自己就轉了運,可謂雲開霧散、紅日當頭,不僅有了財運,也有了官運,今後說不定還能大展一番宏圖!他慶幸女兒終是沒嫁了王豁子,否則,坑了女兒一輩子不說,自己受街坊人前罵背後戳不說,更主要的則是失去了攀結巡撫大人的大好機會。
老遠他便看見有一匹白馬拴在了自家門口,馬背上已積了一層厚厚的雪,看上去彷彿腫了一般。他估摸是那千總胡秀到了,而且已經到了好一會兒。
走進堂屋,見胡千總果然站在當地,正向著牆上懸掛的一幅字端詳。
寒暄落座之後,胡秀問道:“敢莫這就是我家巡撫大人給您題贈的那幅墨寶嗎?”
“沒錯兒。”顏朝相一臉難以掩飾的得意,“是小婿在京時特意向李大人求來的。我聽說巡撫大人輕易不給人寫字的,不知有多少有錢人願出高價求購,總也難償其願。這一回李大人不僅慨然應允,而且聽說我乃顏真卿四十五代正統玄孫,還特意尋摘了老人家的一首詩!你來看,李大人的字可謂大氣磅礴、肅然巍然,厚重中不失奇縱,古樸中又見恣肆,飛動圓轉,且法度具備。”
“這話不假,我雖是個粗人,不懂書法,可也能一眼便看出好來。”胡秀附和道。
“能看明白這上頭題寫的是一首什麼詩嗎?”
“您別笑話我,曲曲彎彎的我還真認不全。”
顏朝相站起身朗聲誦道: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髮方悔讀書遲。
隨後,他又慨然言道:“此乃顏家之祖訓,吾一時一刻不敢忘矣!”
說話之時,茹氏已將燙好的一壺酒與幾樣時令農家菜端到桌上,一碟白菜炒臘肉,一碗蝦乾燴豆腐,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碗小雞燉蘑菇,黃的黃,白的白,倒也有葷有素、清清爽爽。
顏朝相夾了一條雞腿布到胡秀的碗裡,問道:“李大人近來貴體如何?”
“還好。”胡秀呷了一口酒,“一天到晚忙了政務忙軍務,也真夠他一嗆。對了,這一回您去常熟上任,可以先到江寧看看,我琢磨,李大人再怎麼沒工夫,也必定要與你見上一面。”
“這主意不錯,到時候我一定前去拜望李大人。”顏朝相一下子興奮起來,“能和我說說,大人他得意什麼嗎?譬如說,愛吃點兒什麼,或者是……我總不能空著兩隻手啊。”
“其實他也沒什麼嗜好,平常除了看看書、臨臨帖,也就好抽兩口關東葉子菸。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家巡撫大人愛吃魚,等將來你到了任,千萬別忘了把那開江的鯉魚弄幾條送過去。常熟緊靠著江邊,費不了多大事,就能討大人一個歡喜。”
“鯉魚有什麼好吃?一股子土性味兒,他怎麼偏偏……”
“不懂是不?這裡邊有講兒。沒聽人說過‘四大香’嗎?有道是‘回籠覺,二房妻,開江的鯉魚,老母雞’!”
“記下了,卑職照辦就是。”顏朝相此刻已經提前找到了做官的感覺。見胡秀只是悶頭吃喝,不提納捐除授的話頭,遂試探地問道:“胡大人,您看……這差使究竟什麼時候能……”
“可別這麼稱呼,顏叔兒,”胡秀急忙攔阻道:“我跟貴婿同在一營當差,一個馬勺擓飯吃,情同手足,俗話說得好,‘肩膀齊,是兄弟’,您雖然比我大不了幾歲,同著景瑞,我也得喊您一聲叔兒!您願意叫我賢侄也行,叫我老胡也行,叫我大人可就見外了,這是寒磣我。要說呢,您才是真正的大人,縣太爺,縣大老爺,不是大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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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蟲兒第十八章(3)
“成,老胡。聽你的口氣,我這事兒大概靠譜?”
“一切都辦妥了,只等您湊齊了銀子,我往吏部一遞,長著七八天,短了三五天,這任命就下來了!您可得聽明白了,一萬兩銀子在您這兒算個數,在人家吏部正堂眼裡不過是條蝦米鬚子,頂大算顆芥菜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