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福三十七八歲的樣子,中等身材,細長瘦臉。因為多年不曾勞作,很少曬太陽,膚色有些不健康的蒼白。三角小眼,眉毛又淡又短,下巴上留著一綹稀疏的山羊鬍。一身絳褐色的緞面長袍,罩在略顯乾瘦的身上,頗有些弱不禁風的感覺。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壯漢,體型健碩,面相兇惡,手裡牽著一黑棕色的馬。看那樣子,應該是他養的下人兼打手。
葉知秋冷眼觀望的時候,王全福也打量過來。目光越過低矮的柴門,落在她那張俏生生的面孔上,便如同生了根一樣,再也挪不開了。
作為地保,經常挨家挨戶徵糧納稅,傳達官府的公文,可以說對這三個村子再熟悉不過了。哪家有模樣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婦兒,他心裡都有一本清楚賬。就連縣太爺的夫人小妾,他也遠遠地見過。
他自覺閱美無數,沒想到今天在這裡開了眼。布衣荊釵,未施粉黛,就站在那樣一個破落不堪的小院裡,竟讓人有種驚為天人的震撼。
葉知秋見他目光猥瑣,一味地盯著自己,強忍著厭惡,開口問道:“你有事嗎?”
聽她問,王全福才回過神來,趕忙堆出一臉笑紋兒,“你就是成老漢那個遠房的侄孫女兒吧?我是大、小喇叭村和王羅莊的地保,我姓王,大名兒全福,你叫我王大哥就行了。”
年紀一大把,也好意思給人當哥?葉知秋心裡冷笑,面上依舊平淡,“原來是王地保,請問你來有事嗎?”
王全福沒聽到她叫“大哥”,神色有些訕然。等了半晌,也不見她迎過來。便吩咐壯漢在外面等,自己推門進了院子。
“我上次來這門戶裡還破破爛爛的,這會兒瞧著不太一樣了啊。”他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打著哈哈。
葉知秋站著沒動,把問過兩遍的話又問了一遍,“王地保,你有什麼事嗎?”
“啊?啊,是這樣的。”王全福在她跟前站定,竭力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派頭,“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葉知秋。”
“葉知秋,一葉知秋,真是好名字。”王全福頗有些顯擺地說了她名字的出處,又接前話說道,“知秋妹子,你來小喇叭村也有個把月了吧?按照朝廷文書上規定的期限,超過一個月便算是常住。照理說,成老漢應當帶你去縣衙備案,領一張居留文書才行……”
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拿眼睛瞟著葉知秋。
葉知秋知道他這是等她問呢,便如他所願,“沒領會怎麼樣?”
“沒領……咳,那可就麻煩了。”王全福一本正經地道,“前幾日我去了一趟縣裡,縣太爺下了文書,說臨近年根兒,要清點人口。但凡不是本地的,都要帶上身份文書,到縣衙畫押立據,存案留底。如果查出身份可疑的人,就要立刻抓起來問罪。”
葉知秋不是沒有見識的人,豈會聽不出他誇大其詞?這年頭災荒連連,流動人口多了去了,真要抓,恐怕華楚國的所有牢房都要人滿為患了。
不過要想在小喇叭村安身立命,還真需要官府那一紙文書。沒有身份證明,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若是有人居心叵測,誣陷她是奸細,到時候她有理也說不清。
有了這層計較,便認真打聽起來,“王地保,沒有身份文書怎麼辦?”
“怎麼,你沒有身份文書嗎?”王全福驚訝地望著她。
葉知秋記得成老爹的囑咐,便按照那個版本答道:“是啊,我父母都沒了,我是逃難出來的。路上又遇到了劫匪,東西都被搶光了,身份文書也在裡面。”
“哎喲,你這妹子還真是可憐。”王全福臉上掛著憐惜,眼底卻閃動著抑制不住的喜色,把話說得愈發誇張了,“這事兒可是大大地不妙了啊,沒有身份文書,就證明不了你的身份,輕則要挨板子坐大牢,重則會被當成奸細,問罪砍頭的。搞不好成老漢和他那小孫子,還有小喇叭村的人都會被牽連進去,問個窩藏包庇之罪。”
葉知秋很配合地流露出慌亂之色,“那該怎麼辦啊?”
王全福故作為難地嘆氣,“唉,這事兒不好辦吶!”
“王地保,你跟縣衙的人熟,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葉知秋懇求道,“你看我不過就是一個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怎麼可能是奸細呢?”
王全福順著她的話兒,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嘖嘖,這身條,有前有後的,家裡那倆婆娘加起來也不頂這一個一半兒的。
原本還想再拿拿喬,心裡一癢,就把實話說出來了,“這個好辦,你只要找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