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布穀鳥等,以其優美動聽的鳴叫,為這裡增添了大都市難覓的情趣。每次我往樹林裡走的時候,都有一種被從裡到外洗過一般的舒暢愜意。
我的家住在北海後門附近,只有兩間加起來不到20平方米的小平房。父母、姐姐和我共同生活在這個狹小的空間。我的個子竄到了1米8後,母親說看著我眼暈,而我自己則感到頭昏。父母都是小學老師,他們大半輩子都忙著培育祖國花朵了,沒精力籌劃自己的窩兒,我不能強求他們給我提供一個專門搞文學創作的地方。好在我住的地方離北海公園很近,這個昔日的皇家園林成了我滋生文學之夢的溫床。
讓我對九龍壁後面的松樹林留戀的原因是,我的靈感,我的才思,我的創作衝動,只有進入這塊寶地,坐在最裡面離院牆最近的那張綠色長椅上才會呼嘯而至。在其他地方,我的腦袋裡面像柏油路一樣寸草不生。在遇見白潔時,我的創作衝動正處在高峰期,因為我的一部短篇小說剛剛發表在《北京文學》上。
喜歡文學創作的人都知道,當衝動來臨時,那種急於表達出來的願望是何等強烈,絕不亞於自然界的山呼海嘯。我和白潔的相識,是因為她那天坐在了我常坐的椅子上。那是浪漫春季裡的一個週日下午,我從家裡吃過飯,興沖沖地趕來,順著九龍壁東側的小路進入松樹林,一眼看到我每次必坐的長椅上已被一位陌生的姑娘佔領。雖然長椅是公用的,但在我的潛意識裡,長椅已是我的專座,猛一見被別人佔領,我有一種大吃一驚的感覺。
姑娘正低頭看書,黑色如瀑的長髮半遮著她的臉龐,一件粉紅色風衣裹著她嬌小的身子,在春日溫暖的陽光下猶如一朵悄然怒放的蓮花。我猶豫了片刻,沒有走向我的“專座”,而是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找了張長椅。可是沒過多久我就難以忍受了。這張長椅喚不起我的靈感,我構思的小說變成了一團亂麻,長椅上似乎長出了尖銳的釘子,令我坐立不安。我強迫自己往紙上胡亂寫一些毫不連貫的句子,幾行寫下來又覺得狗屁不是,只好撕掉重來。我預感到如不採取果斷措施,今天下午的時間我就會白白耗費掉。為了一個陌生的姑娘,我沒有理由浪費自己的時間。為了我的文學之夢,我站起身,像個大無畏的勇士,徑直走向佔據我座位的姑娘。
“對不起,幫幫忙,換個地方好嗎?”我對著眼前的一頭蓬鬆的黑髮表達了內心的渴望。
“為什麼?”姑娘抬起頭問。顯然她覺得這是個無理要求。
我一時語塞。並不是我不知如何回答,而是姑娘的美麗震驚了我,使我暫時喪失了語言表達功能。她的臉是鵝蛋型奶白色的,眼窩深陷,眼睛大而亮,睫毛長而密,兩條眉毛帶著疑問向上微挑,好像揚著頭的細長小魚,象牙般雕刻的鼻子和小巧的嘴處在絕佳的位置,把她的臉部變成了一件令人驚歎的藝術傑作。
“我打攪你了嗎?”姑娘又問。
“太美了,簡直像一件藝術品。”我不由自主地讚歎道。
“先生,你想幹什麼?”姑娘警覺地問。
“是這樣,我……不,沒什麼,對不起,我……”面對姑娘的美麗,我變得語無倫次。
“你這人真有意思,是口吃還是心裡有鬼?”我的窘態使姑娘主動緩和了緊張氣氛,她的臉上甚至浮上了一絲笑意。
“是這麼回事,”我的頭腦開始冷靜下來。我即使達不到換座位的目的也不能讓人家誤解我,因為我既不口吃心裡也沒鬼。我解釋道,“我是個文學愛好者,不謙虛地說,是個準作家。我有個習慣,就是每次到這裡來,都要坐在你現在坐的這張長椅上才能寫出東西來。我要是坐在別處,所有的構思就會變成一團亂麻。你瞧那邊,”我把手指向我剛才坐的椅子,地上已經有一小堆廢紙了。“撕了十幾張稿紙,就是寫不好。你知道,時間對我來說非常寶貴,現在的文學青年像野草似的遍地瘋長,我如果不抓緊時間創作出幾篇象樣的作品,我的理想就會真的像野草一樣自生自滅了。”
“我明白了,這張椅子是你的專座。我馬上讓給你,”姑娘說著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站了起來。“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答應了我才離開。”
“什麼條件?”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個卑鄙的念頭從我心頭一滑而過:她不會趁機敲詐我吧?我的收入只有62塊錢,而且一半要作為飯錢交給母親。我那善良慈祥的母親,她以收飯費的名義為我攢娶媳婦的錢。雖然媳婦還沒影,但終歸是要花錢的。
“把你寫的小說借我看看,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作家。”她笑著提出了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