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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雨聲激濺,殿內一片緘默。最終打破緘默的,是一聲驚呼。
一個肅立在殿外的金吾衛指著天空,失聲道:“赤星!赤星掉下來了!”
接二連三的天災令迷信徵兆的人們聞聲色變,武后在宮人簇擁下疾步來到殿外。潮冷的風吹起廊簷下的瓔珞宮燈、拂亂了武后的裙裾。宮人們仰首望天,目瞪口呆。天黑得像打翻了一隻煎藥汁的碗,透過茫茫雨線,隨著此起彼伏的驚叫,一道燃騰著猩紅焰芒的黑電朝向洛陽宮疾撲過來,挾著毀天滅地的煞氣,不燒盡萬物不罷休似的。
宮人們戰慄著伏地不起,叩首不止。有一個小宮女在驚駭中扯住了武后的裙襬小聲啜泣,面對異象,武后表現出了非凡的理性與鎮定。“慌什麼?”她說,寬大的鸞鳳袍袖舉手間撫過小宮女的髮髻,替小宮女將一綹散發歸到耳後。“不過是一道霹閃,赤星還好好的在天上呢。”
武后的話點醒了一些人。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發現赤紅妖星果然如武后所言高懸在北方,而黑電烈焰分明來自天南。
黑電霹靂般一閃劃過眾人頭頂,擊中了洛陽宮某處。
轟然一聲巨響,大地隨之震顫。有人突然察覺到黑電擊中的宮室,正是國師閉關的佛堂。心念未止,佛堂坍塌的火光裡冉冉升起一條無角的蒼龍。它巨大的身軀盤纏隱沒在塵煙與雨霧中,難辨首尾,不待人們判明它的真身,猛一騰躍直飛到了雲層裡。
雨下得更大了,一陣急一陣緩地打在芭蕉葉上。
東都洛陽膏雨滿城。
蒼穹上濃雲翻湧,紅光黑電明滅倏閃,彷彿有萬千神魔在其中廝殺。城中百姓被鬼神悽號般的殺聲驚動,有膽大的撥開窗縫窺視天空,刷地一個明閃將天地照得慘亮,石破天驚的炸雷震耳欲聾,不少人捂耳瞠目看見一條灰蒼色的龍咆哮掙扎著從雲端急墜下來。
正在洛水上冒雨撒網捕魚的一個漁夫呆怔怔看著蒼龍從天而降,沉入洛水。洛水激起丈餘高的水牆,滔天白浪捲了個黃旋兒,一瞬就吞噬了他。
雨下了足足半宿,天明時忽而成雪。
天后就是在漫天飄雪中命令女官擬定詔書的。
“偽仙道者蜀山徐長卿,勾連魔物,聚召兇星,動搖國本,離亂民心。神人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女官在武后示意下以娟秀酣暢的墨跡寫下討伐蜀山的詔旨時,有宮人跌跌撞撞地進來稟報說:“國師求見。”
再度出現的國師臉色煞白如紙,溼淋淋的僧袍上遍佈一朵朵連丹青妙手也畫不出來的深紅色血花。“微臣有罪。”陸離俯首請罪,武后朗聲一笑,反問:“陸卿何罪之有?”
陸離靜了一靜,卻聽武后淡淡道:“昨夜神龍現身拒魔,正是哀家有神靈護佑的明證。”
“可是。。。”陸離注意到武后嘴角上那一抹了然而譏嘲的微笑,不禁茫然。
“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哀家想讓天下百姓相信什麼。”武后遙視天際,眼神蒼茫卻堅定。“君權神授,吾朝亦然。你想要任何東西哀家都可以賜給你,但是哀家不想百姓受苦,也不願兇星滅世,你可明白?”
殺機在陸離臉上一閃而過。然而只一遲疑,他便埋頭恭順道:“臣明白。”
詔旨頒發。得知蜀山逆反,舉國譁然。
東都十萬鐵騎出發征伐蜀山的這天清晨,律德長老按捺不住在晨課上當著眾弟子的面質問徐長卿:“本門戒律第三條是什麼?”
蜀山七律開宗明義:修身皈命、持戒為師。
第三戒者,不得交遊邪魔,穢慢靈氣。
魔尊不速而至在蜀山引來議論紛紛。“七年前重樓奪魔劍、亂蜀山、解封鎖妖塔,攪得人間大亂。上一回他搶走了建言劍,這次他又想要幹什麼?”有弟子看見掌門頸後的火紅魔印,象徵著佔有的魔族印記像一個驚歎號砸在目擊者的心上。
“莫非。。。莫非他在打掌門的主意!?”
蜀山人心浮動。弟子們憂心忡忡,擔心掌門師兄從此將不再屬於蜀山了。
最先發現魔印的人是常胤。重樓離開後,他守在床前靜候徐長卿醒來。蜀山掌門睡著了的樣子沉靜如水,秀挺的眉在夢裡也微微蹙緊,似乎被無數憂悒貯積成碎冰刺傷心頭。常胤凝望著徐長卿的睡顏,不禁痴了。
原來這世上有一種美會讓人如此心動,又如此痛苦。
明知是飛蛾撲火也情難自控。
青年勻淨的鼻息鼓動著常胤漸漸促急錯亂的心跳,不知何時,他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