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卿湊過臉去。湊得越近,大師兄的氣息越鮮明。淡淡的紫檀沉香與靈氣交織在一起,烘得常胤臉上熱燙,還有些微的昏眩。
“大師兄。。。”失了血色的薄唇近在眼前,常胤著了魔似地吻上去。雙唇即將相接的一剎那,徐長卿忽然呻/吟著不適地翻了個身。常胤一吻落空,驀然清醒。他慌亂地擦拭著涔涔淌落的冷汗,慶幸自己沒有鑄下大錯,猛一眼看見大師兄後頸上的魔印。
那一簇鮮紅扎眼的火焰印記彷彿在替重樓宣告:他是我的!
常胤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
——大師兄,你跟重樓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嫉妒、憤恨、不甘。
即便現在回想,常胤仍記得那一眼的震撼與心痛。
聽常浩公然指責掌門“交遊邪魔”,弟子們各懷心思望向徐長卿,卻見徐長卿沉默良久,像是不知該如何作答。常胤不忍徐長卿為難,想要出來解圍,哪知徐長卿不等他說話,忽道:“戒律不可違,即便掌門亦不例外。等人間與蜀山的災劫過後,我會給諸位同門一個交代。”
眾人滿心冀望徐長卿會否認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聽他坦承犯戒,人人神情複雜,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難過。
徐長卿走出無極閣時,有風從蜀山故道吹來。肅殺的寒風穿過天人遺留下的石碑,發出一陣陣刀兵殺伐的嘯叫。
——蜀山的冬天快要到了。
徐長卿仰望天際,兇星虛危一天更比一天龐然,猙獰惡相漸露端倪。推算起來,天火焚城的大劫最多不過十日就要降臨人世,枉他閱遍道書三千,依然束手無策。
——就算他對付得了陸離,虛危天象也非人力所及。
——等等,也許並不是沒有法子。。。。。。
徐長卿驚悟自己想到了誰之後,頓時心亂。曾經情敵一度對立,他沒想到在他最無助最失措的時刻,想到的竟是重樓。這、這怎麼可以?!他突然覺得對不起女媧後人,她曾為他辜負了蒼生,而他終究還是負了她。
——女媧後人離世後,他已決意忘情。
——何況,他怎麼可以想到用這麼卑劣的法子?
徐長卿像丟棄邪念一般將自己的偶一閃念深深埋葬在心底,悄悄離開蜀山去了苗疆。他以為自己已經把那個卑劣的念頭丟得遠遠的了,卻忘了一念既生,便是瞬息的永恆。就算他不看不聽不承認,也永遠在那兒。
徐長卿來到女媧廟前時,看到一個赤發戴角、魁偉倨傲的身影。他先一怔,隨即招呼一箇舊友似地對重樓道:“你也來了。”誰知重樓毫不領情,僅僅冷哼一聲算是應答。徐長卿不懂自己又哪裡惹得重樓不快了,不禁好一陣茫然。
他誤以為重樓跟他一樣,是來祭奠女媧後人的,直到焚香默禱完畢走出廟門,他才從重樓愈見冰冷的神情裡,發覺自己弄錯了。重樓依舊站在廟前花樹下,負手看著落花,忽然說了一句:“她已經不在了。”
“生死茫茫,長卿但求一個念想。”
重樓聽得心裡一疼,像被人一劍洞穿了他的心,直痛到神魂裡去了。他想要安慰他,可是說出口卻成了:“自欺欺人!”話一脫口重樓就開始後悔。他聽見徐長卿嘆了一口氣,輕得彷彿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苗疆地氣暖,十一月仍有繁花綻放。
風送落花,飛花漫天。一人一魔誰都沒有再說話。
相視無言的瞬間是匆匆流年。多少歲月浮雲從徐長卿眼前一掠而過:誤解敵對情愛糾纏,現在回想起來盡是千種痛心的過往,無法禁受的哀寂。魔尊生性高傲,向來不屑解釋屈就,除飛蓬之外知己無一人;而他則習慣暗藏所有心事,慢慢咀嚼,唯獨對景天吐露三分。
他們還愛上過同一個女子。
卻各自寂寞,殊途同歸。
徐長卿想到陸離給他看的將來,微微有些兒失神。回過神來時,那個曾被他拋開的念頭又或浮沉地泛上來,他鬼使神差般邀約重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如我請你喝酒?”
一言既出,徐長卿沒想到,天災人禍陰雲密佈的人間會連一個像樣點的酒肆也找不到。
青灰色的酒旗在晨風微熹裡翻飛飄搖,擺在面前的海碗缺了好幾個口子。重樓遊目睨過路旁野店的種種破敗寒酸,忍不住促狹調侃:“這就是蜀山掌門的謝意?”
“能講究時自然講究些,不能講究時何不隨遇而安。”徐長卿難以自圓其說,說教癖一發作反而數落起重樓來,“堂堂魔尊斤斤計較之態怎麼像個酒需佳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