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我們的開端好極了,開端很重要,回上海後有任何麻煩都不怕了,我們是要結婚的,只是會有不少麻煩。”他告訴她,仍是漫不經心的,她並不吃驚他談到結婚,自從收到他的明信片來到海南,便開始進入與現實脫節的奇遇,她就是在盼望奇遇中成長起來,在一個接一個失望中等待著,現在命運終於逆轉到她嚮往的軌道。
那時候已經是次日上午,整個上午他們躺在床上,做愛後的談話,有一搭沒一搭,話題不連貫,好像俯拾即是,但日後都成了重要的現實,比如麻煩,比如婚姻,比如開端,關於開端的說法就像一個啟示,不,對她就是真理了,她在海口酒店的床上深深明白,這個叫李成的男人,是命運帶給她的。
“李成,我告訴你,我要走,我要出去,我不要在中國結婚,除非你帶我去那個不需要證件沒有人監視的自由世界。”
她很感激他居然向她點頭,他說,“我會帶你去的。”雖然他的“帶你去”是比較抽象的,她也是在以後漫長的生活中才慢慢明白,他心目中的“出去”與她的“出去”是有偏差的,他那個自由世界比較虛幻比較模糊,並不是透過簽證就可以到達。
當時,他們相擁著躺在天藍色的床上,眼望天藍色天花板,即便閉上眼睛,天藍色仍然透過眼簾像海水一樣藍盈盈地包圍著,就像躺在海底,一個真空的世界,這真空的一刻將一個寬闊的天空裝到了她的心裡,她覺得只有李成這個男人可以帶著她飛翔,飛得很高,掠過所有的藩籬、規則,掠過讓人窒息的庸常。
他們直到三年後才結成婚,因為李成是有妻子的,雖然已經分居,那天他把她帶到酒店時,其法律身份是已婚男人,他和妻子分居了兩年,居然忘記自己還有婚姻這件事。
這件事是心蝶一生中幾近令她崩潰的挫折,心蝶先把李成屋子裡所有可以砸的東西都砸成碎片,包括他的一臺九寸黑白舊電視機,李成在藝術學院的宿舍成了一片廢墟,接著心蝶把與李成合影的照片全部一絞為二,這似乎比砸碎東西更刺激李成,他哭了,李成的眼淚令心蝶受到震撼,這麼一個自信強悍的男人流淚了,這讓心蝶有隱隱的快感,她對他的暴力報復至此結束,但是接下來長達一年的冷戰是更可怕的折磨,按照李成的說法。
李成是不會輕易退卻的,他反而因此去面對離婚的種種麻煩,其間不間斷地給心蝶寫信報告他的離婚過程,雖然心蝶並不回信,但我相信你在讀我的信,因為你沒有把信退回,李成後來告訴她,他完全相信他的信最終能打動任何他想打動的女人。
事實上,那段時間李成周圍並不缺少女人,但男人更需要追逐的感覺,需用挑戰,他這麼告訴勸他放棄的朋友,李成用了整整兩年時間把婚離成,並重新把心蝶追到手同時還得跨越心蝶父母尤其是母親的阻撓。
只有李成有這般的行動能力和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加厚臉皮,他曾經等在心蝶回家的路上,把她交往的男朋友趕跑,最經典的一次,李成攔截的是心蝶打算認真相處有結婚遠景的男友,一個看起來斯文衣著講究的男子,面對留長頭髮穿破牛仔褲雙手叉腰準備打架的李成,該男生以為碰到流氓而大驚失色而卻步在路口,心蝶一時惱羞成怒失去理智,完全無視公眾場所圍觀的行人和被晾在一邊的男友的感受,衝上前和李成推推搡搡扭成一團,然後是跟著李成走了。
並非是被李成的武力征服,而是她渴望被征服,當其他男人的怯弱令她深深失望的時候,只有李成可以把她帶上不同尋常的旅途,他們一起去西藏、新疆、雲南那些夢幻色彩濃烈的異域,給她她年幼時便嚮往的生活方式――那種看起來非常不實際,遠離日常富於浪漫氣息的旅行生活,令她對他們未來也塗上了夢幻調子。
直到拿了結婚證書,他才搬到上海,真正定居下來,而心蝶則透過兩人的分分合合,體會著開端已成定局的真理,那個解放的夜晚,留給她愛的體驗和無拘無束的飛翔感,使她無法丟棄那一個她曾經在天藍色的自由海洋感受到的寬廣的天空,而這是和水鄉初夜的記憶連在一起,她的幸福感受是建立在關於苦澀的記憶之上,那是陽光和陰影的關係,也就是說,沒有阿三,就沒有李成,這就是她終歸會走向李成的命運,當她走向李成時,她才從蝶來變成了心蝶。
婚姻到來,和李成的性愛也從熱烈走向平淡,在床上,心蝶不再哭泣,彷彿李成一個人在攀登高潮,甚至這一點李成都疏忽了,而心蝶從來沒有告訴李成,她不是個在高潮時哭泣的女人,也許她連什麼是高潮都不太明瞭。當初和李成的性愛激情,不是因為性愛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