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唱輪舞曲,一邊跳輪舞,唱到疊句時,就跺腳作伴奏。穿插這樣粗俗的場面,完全出乎人們的意料,他們看得那樣高興,竟然要求再來一次。虹神吹牛自己熟悉塵世,願為眾神領路,結果眾神都迷了路,於是,眾神就在這裡開始調查。為了隱姓埋名,眾神都化了裝。朱庇特化裝成法蘭克王達戈貝爾特入場,他反穿著短褲,頭上戴一頂馬口鐵的大王冠。太陽神扮成隆朱莫驛站的馬車伕。智慧女神扮成諾曼底的奶孃。觀眾用一陣鬨堂大笑迎接了戰神,因為戰神穿著一件瑞士海軍上將的怪誕服裝。但是,等到海神一出場,人們笑得更歡了。海神身著一件工作服,頭上戴著一頂鼓鼓脹脹的高大鴨舌帽,捲曲的鬢髮貼在太陽穴上,腳上穿著拖鞋,他用沉濁的聲音說道:“什麼!一個人既然是美男子,就該有人愛!”這時候,場內發出了一陣“噢!”“噢!”聲。婦女們把扇子稍微往上抬一抬。呂西坐在包廂裡,她笑得那樣響,卡羅利娜·埃凱便用手中的扇子輕輕撲了她一下,讓她靜下來。
從這時起,這出戏得救了,獲得巨大成功已經在望。這種眾神參加的狂歡節,把奧林匹斯山拖進泥濘裡,戲謔整個宗教,戲謔詩情畫意對觀眾來說,彷彿是一種絕美的享受。這種褻瀆神祗的狂熱已經蔓延到一些看首場演出的文人墨客身上。傳奇遭踐踏,古代的人物形象被摧殘。朱庇特有一副和善的面孔,而戰神則變得瘋瘋癲癲。眾神的王朝變成了笑劇,軍隊則成了戲謔的物件。朱庇特一下子愛上了一個嬌小的洗衣女,開始與她跳起狂亂的康康舞①來。洗衣女是西蒙娜扮演的,她把腳踢到主神的鼻子上,怪聲怪氣叫他:“我的胖老頭!”
這引起一陣鬨堂大笑,笑聲簡直把劇院都震動了。在跳舞的時候,太陽神請智慧女神喝了幾盆色拉酒;海神則端端莊莊地坐在七八個女人中間,她們在請他吃糕點。觀眾抓住那些帶暗示的臺詞,並新增上一些猥褻的話語,一些無傷大雅的臺詞,只要池座裡發出叫喊聲,就改變了原來的意義。很久以來,觀眾在劇院裡沒有沉醉在比這更低階的荒唐舉動中,這使他們感到閒適。
①十九世紀起巴黎流行的一種下流舞蹈。
這出戏就在這瘋狂胡鬧中繼續下去。火神裝扮成漂亮小夥子,穿一身黃色衣服,連手套也是黃色,一隻眼裡夾著單片眼鏡,總是在追求愛神。愛神終於打扮成女魚販子上場,頭上披著一塊頭巾,胸部隆起,上面掛滿了大塊金飾。白白胖胖的娜娜演這種大屁股、大嘴巴的人物是那樣自然,她很快就贏得了全場觀眾的讚歎。一看到娜娜,人們就把羅絲·米尼翁遺忘了。羅絲扮演一個有趣的娃娃,頭上戴著一頂柳條編的軟墊帽,身著一條平紋細布短裙,她剛剛用迷人的聲調訴說了對月神的怨恨。另一個胖乎乎的姑娘娜娜拍著大腿,像母雞一樣咯咯叫著,向她的周圍散發著一種生命的氣息,散發出一種女人的無限的征服力,觀眾為之傾倒了。從第二幕開始,她隨便怎樣演都行,她可以在臺上舉止粗野,可以連一個音符都唱不準,可以忘記臺詞;她只要轉轉身子,笑一笑,就能博得一陣喝彩聲。每當她把人人皆知的扭屁股動作一做,池座裡的觀眾的情緒就沸騰起來,這股熱情從樓座上一層層升上去,一直升到樓頂為止。因此,當她在小酒店的舞場裡領舞時,就會取得輝煌的成功。她在舞臺上如同在自己家裡一樣,一手叉腰,彷彿把愛神搬到了道旁的陰溝裡。音樂也似乎是為了她那郊區口音而伴奏的,那是一種蘆笛的吹奏聲,令人聯想到聖克盧集市上的賣藝人的音樂,還配上單簧管的噴嚏聲和短笛的歡快的顫音。
有兩段樂曲又重奏了一遍。開幕時演奏的華爾茲舞曲,節奏放蕩,現在又演奏了一遍,把眾神送走。扮成農婦的天后當場抓住朱庇特和洗衣女,打了他耳光。月神突然撞見愛神正在與戰神幽會,她趕緊去把他倆約會的地點和時間告訴火神,火神嚷道:“我自有辦法。”
下面的內容就不太清楚了。這次下凡調查最後以加洛普舞曲①結束,然後,朱庇特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王冠也沒有戴,他宣佈說,人間的小婦人們都是甜美可愛的,男人們都是有過錯的。
①加洛普舞曲是一種歡快、兩拍舞曲。
幕布落下來了,響起一片喝彩聲。還有一些人聲嘶力竭地叫道:
“全體演員出來!全體演員出來!”
這時候,幕又升起,演員們手挽著手再次出現在觀眾面前,娜娜和羅絲·米尼翁緊挨著站在中間,向觀眾連連行屈膝禮。觀眾中響起一陣掌聲,僱來捧場的人們發出一片歡呼聲。
然後,場子裡慢慢地走了一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