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正把一些紙錢往火盆裡放著,口中唸唸有詞:“恩鬼來,冤鬼來,有恩報恩,有怨報怨……”
而在他們的不遠處,一身飛魚服,氣宇軒昂的楊震正挎著繡春刀昂然站著,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這些舉動。
楊震這也是第一遭見識這套繁雜的科舉儀式,著實有些大開眼界的感覺。這會試確實不愧被天下人奉為讀書人最重要的一道門檻,光是外面那數量龐大的考生,以及神色肅然的考官們,就已足夠給人以不小壓力了。
再加上這一大套帶著各種目的的儀式,就更叫人心下惕然。即便是帶有封建迷信色彩的,請恩鬼怨鬼來裡面對考生報恩報怨的舉動,也透著叫人心悸的肅然感。
楊震之前就聽人說起過,為了叫人向善行好事莫作惡,科場裡總會請恩鬼怨鬼進來報恩報怨。而且,這種事情還所在多有。據說,有那橫行鄉里,得罪了太多人的考生,就因為被怨鬼纏身,結果本來成績很不錯的考生竟會在考試時連連出錯,甚至把墨跡都滴到考卷之上——要知道科舉考試是不準有任何汙染考卷之卷的,一旦出了這岔子,不管你寫的文章有多好,都將被黜落不取。
至於報恩的故事,倒是沒有怨鬼的多了,但只要是多行善,心裡自然就篤定些,考生的臨場發揮自然也就更好了。
對於這些約束著可能將執掌權勢的未來官員的說法,即便楊震有著後世的唯物主義思想,對此也並不排斥,反而覺著這比什麼都不信要好得多了。
正當楊震看著那些人將紙錢慢慢燒掉時,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輕咳:“楊僉事。”
“嗯?”楊震回過頭來,正看到張四維那張帶著疲憊與不安的臉,便趕緊回身行禮:“見過張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至少在這幾日裡,他楊震便是張四維這個主考的下屬,因為他是被派來協助監視和管理考場秩序的。
張了張口,張四維還是沒有把心裡話道出來。沒辦法,他和楊震可沒什麼交情,又怎麼可能將真話說出來呢,只能若有所指地一笑道:“本官早聽說了楊僉事您的大名,故而前來見個禮而已。另外,這次恩科取士非同小可,咱們為國效力更該小心在意,絕不能有什麼差錯哪。不知楊僉事你以為如何?”
看著對方似有深意的神色,楊震回以淡然的笑容:“大人說得不錯,事關重大,下官自當竭盡全力避免出現任何的問題。”
“如此,本官就放心了。”聽出楊震言下之意的張四維也露出了一絲安心的笑容,一拱手後,便轉身離開了。
而楊震看著他緩步走開的背影,眉頭就不覺皺了起來:“看來就是他也覺察到此事不簡單,應該是另藏玄機了。可那張居正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呢?以他一貫的為人,似乎不該是會幹出這樣事情來的人哪。還是說,他的目的只是想把我給困在這兒三日,好在外面做些什麼呢?”會試和鄉試一樣,也要連考三天,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出,那就是幾乎和外界隔絕了。
雖然心中的不安因為張四維的一句話更深了,但到了這個時候,楊震卻也已無能為力,只能暗歎一聲:“唯有看外面的兄弟們了,希望他們能幫我看好了一切,莫要出什麼岔子才好。”
剛想到這兒,外面傳來了一聲悠長的大喝:“開——龍——門——!”這讓楊震的心猛地一提,這次會試終於開始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會試風波(二)
伴隨著一聲“開龍門——!”的長喝,已關閉多日的貢院大門終於在一陣吱嘎聲裡緩緩開啟,這讓圍在門前的數千舉子的精神也是陡然一振,知道決定自己一生命運的機會之門也已隨之洞開。
自科舉制度創立以來,這會試便成了平民子弟突破貧貴階層的唯一通道,就如那黃河鯉魚躍龍門一般,一旦翻過了龍門,就能化身為遨遊於四海天地之間的真龍,否則只依然是水底潛游,隨時可能被漁夫捕捉的弱小魚類而已。所以,這道貢院的大門在這一刻便被天下人視為龍門,只等這些考生高高躍起了。
當大門開啟的同時,兩排近百名手提長槍,腰挎鋼刀的官兵就神色嚴肅地魚貫而出,分列在了大門兩邊,隨後一名六品官員就跨過高高的門檻走到了眾人跟前。此一刻,貢院門前雖有數千人之眾,卻無一個說話的,幾千雙眼睛緊緊地盯在那監門官的身上,只等他放行。
監門官嚴清的神色看著可比那些官兵更加緊張,在低咳了一下後,方才儘量拔高了聲音道:“各位舉子都是參加過一輪輪的科舉走到的今日,所以多餘的話本官也不說了。只想提醒各位一點,會試乃朝廷掄才大典,是陛下、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