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的市委副書記的老領導,在位時自然炙手可熱,可如今下了臺,忽然門前冷落鞍馬稀,那份寂寞自不必說了。幸好掌權時主持完成了這項看得見摸得著的惠民工程,才感到些許慰藉。防洪堤離家又不是很遠,出了市委大門,往左一拐,邁過貴水大橋,就到了堤上。腳踏晃著青光的瓷磚,手拍肌膚一樣溫潤的漢白玉護欄,透過絲絲縷縷的垂楊柳觀賞寬闊的貴水浩蕩東去,那份在心頭縈繞不去的冷落和失意便輕了淡了。
鄭副書記幾乎每天清晨都要到堤上去走走。因為時間早,堤上沒什麼人,非常清靜。鄭副書記就喜歡這份清靜。在堤上走一個來回,身上開始發熱了,鄭副書記便停下來打一輪太極。剛退下來那陣,鄭副書記得了一回突發性大面積心肌梗塞,還是搶救得及時才保住了老命。出院時醫生一再囑咐他要適當搞些運動,他這才跟人學了太極。鄭副書記的太極打得緩慢舒展,神意兼具。太極裡的意境是奇妙的,能讓人物我皆忘,暫時遊離於這個甚囂塵上的俗世,鄭副書記的身體也因此健康了許多。
以往堤上就鄭副書記一個人打太極,偶爾有人走近,見鄭副書記那出神入化的樣子,便會自覺放輕了步子,繞道而行。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離鄭副書記二十幾米的地方,新來了一個打太極的近四十的中年人。不過他的太極打得也太僵硬生澀了點,全沒有鄭副書記那遊刃有餘的風範。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天天想著做成董志良專車司機的楊登科。
就是於建設那天晚上給楊登科出的這個主意。於建設說:“爹的話孃的話董志良都可以不聽,但鄭副書記要是開了口,就等於下了聖旨,無論鄭副書記是在臺上還是如今下了臺。”於建設還說:“鄭副書記每天早上都要到防洪堤上去打太極拳,如果利用這樣的機會慢慢向鄭副書記靠近,那是肯定會有效果的。”
於建設提供的這個情況的確非常重要,楊登科第二天就起了個大早,準備到堤上去。聶小菊問他去堤上幹什麼,楊登科說:“去會鄭副書記。”聶小菊知道楊登科去會鄭副書記的意圖,說:“你就這麼去會鄭副書記?他跟你又不怎麼熟悉。”楊登科說:“那還要怎麼去會他?”聶小菊說:“鄭副書記會在堤上做些什麼?散步,練氣功?”楊登科說:“於建設說他每天清晨要在堤上打太極拳。”
聶小菊對楊登科有些不太放心,也就起了床,陪他出了校門。
到了貴水大橋上,果然就見不遠處的防洪堤上有一個人在左推右擋地打太極拳,細瞧還真是鄭副書記。楊登科一喜,抬步就要往堤上邁,被聶小菊一把拉住了。她輕聲說:“你就這樣直接跑過去跟人家套近乎?”楊登科有些發矇,說:“不這樣直接跑過去,還要送上一份什麼禮物?”聶小菊雙眼一瞪,說:“誰要你送禮物?”又在楊登科腦門上戳戳,說:“你這個地方不知道轉一轉?”
楊登科腦袋裡就轉起來,可轉了一陣也沒轉出個名堂,只得向夫人討教。聶小菊笑起來,說:“回去吧,人前教子,人後教夫。”楊登科說:“我只聽人家說,人前教子,人後教妻,怎麼話到你嘴裡就變了味?”
其實也不用聶小菊人後教夫,兩個人才從大橋上走下來,楊登科就完全明白了聶小菊的意思。當天上午,楊登科到司機班裡應了個卯,就出了農業局。他去了新華書店,在服務員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一本太極拳自學教本。出了書店,楊登科不再去農業局,回到家裡,開啟教本,對著裡面的說明和示意圖練習起來。
楊登科其實不笨,三天下來,就基本掌握了一套初級的太極拳動作,雖然他打起那套太極拳來跟狗撒尿沒什麼區別,常逗得聶小菊笑斷了氣。笑過,聶小菊又說道:“你當然也用不著打得太好,如果你的水平超過了鄭副書記,人家還怎麼收你做徒弟?”
看看練習得多少像那麼回事了,這天一大早楊登科就上了防洪堤。鄭副書記這時已在堤上繞完一圈,停下來開始打太極。楊登科沒有近前,而是在二十米開外處擺開了架勢。楊登科當然沒法全身心投入,一邊打著生硬的太極,一邊拿眼睛去瞅鄭副書記。鄭副書記則仍像以往那樣心無旁騖,一招一式都那麼柔和舒展,嫻熟老道。
打完太極,鄭副書記便來到欄杆邊上,面朝貴水,凝視著城市以及城市後面的山影。沒多久,鄭副書記便轉過身,往楊登科這邊緩步而行。楊登科還在裝模作樣地打著太極拳,見鄭副書記到了身旁,他打得更誇張了,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打太極,簡直就是“文革”時期紅衛兵小將跳的忠字舞。鄭副書記自然也看到了楊登科那滑稽的忠字舞,感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