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麼事?”
“你肚子大了,不就叫人家知道有我了嗎?”
“你不是說,國軍就要來了嗎?不礙事,身子一半時看不出來。”
“現在的局勢看來很難斷定。大舅走後也沒回頭。準是國軍一時過不來。共產黨又控制得這末嚴。報紙上不是還登著,有的村抓住好幾個特務嗎?我也要防備些,在西間糧囤底下挖個地洞,危急時候藏進去。你的肚子若是叫人看出破綻……”
“啊!”王鐲子也慌了手腳。
孫承祖狠心地說:“趕快找藥吃,打胎!”
“我怕,不敢!”王鐲子駭然地說,“你不早想有兒子嗎?”“兒子是要,他好接香火,別絕孫家的根。可是顧現時要緊,不能為孩子害了我。打胎,打掉!”
“不,我怕!”王鐲子坐起來,“聽人說打胎鬧不好會死人。還說,不死以後也生不了啦!再說,俺媽孩子就少,閨女象媽,我懷一胎不容易啊!還有,也保不準能打得下來呀!”孫承祖苦惱地說:“你說咋辦?”
王鐲子想了一會,試探地說:“我有個法子,能保住孩子,又護住你,就是我丟臉。”
“什麼法?”
“我招野漢……”
“你媽的!”孫承祖照她身上一拳。
“你聽我說完,”王鐲子躲避著他,“我招野漢有個不同,外表上是真的,實際上是假的。”
“哪能有這等事?”
“事在人為。我找那末一個男人,我逗弄他,叫外人看起來很熱火,其實他沾不上我的身,這樣不就晃過去啦,我丟人就丟幾個月,等國軍來了就好啦!”
“嘿,你可真有一手!”丈夫滿意了,“哪來的這種傻男人?”“咱村有。”
“誰?”
“最醜的那一個。”
“江任保?”
“是他。”
“你和他有交往?”
“去你的!看他一眼我都嫌惡心,直招漢子誰去找他。這任保對我可是流涎水。前天我上井挑水,任保湊上來說:”大妹子,我替你挑吧。‘我說:“不用。’他恬著疤臉說:”喲,你那軟條條的嫩腰,可別閃啦!‘我說:“去你的,你敢糟蹋軍屬!’他還胡說:”軍屬女人是了不得,只是夜夜做空夢,多不好過呀!‘我罵了他一句,挑著水來家啦。你說,我要是給他一句好聽的,他還不是象蒼蠅見了血一樣嗎?“
“好吧,就這末辦。可是,你若弄假成真……”“放心吧,王鐲子是玉門閨秀,塵不沾身。”她得意洋洋地笑了。
大雨下來了,發出了嘩嘩的響聲。孫承祖趴到窗上向院子裡看了一笑,說:“是時候啦,不把孫俊英拉過來,很難乾點什麼。”
“有準頭?”王鐲子擔心。
“據蔣殿人說的,馮寡婦看見她在家捏豆麵人下油鍋炸江水山。這說明她的心情,也給了咱們一條小辮子。”孫承祖說到這裡轉回身,“我先和她勾搭上,慢慢拉她下水……找我的解放軍衣裳來。”
“這時就去?”王鐲子臉上露出難看的顏色,白了丈夫一眼。
“這種天正是良機。吃醋啦?”
“我才不管哪,只要她聽你的話。”王鐲子沒好氣地回答,拿軍裝去了。
雷電交作,夏雨滂沱。天地被黑幕遮掩,村莊被雨簾披掛,一切動響完全埋沒在雨聲裡。
孫俊英的房子沒有院落,屋門臨著衚衕。她敲打門聲驚醒,很生氣地問:“誰呀?”問了幾遍也不見回答,敲門聲仍舊不停。她不耐煩地披上衣服下了炕:“你怎麼不說話?”她抽開門閂,盯著進來的披著防雨東西的人:“你究竟是誰?”
來人重將門閂好,大步向屋裡走去。孫俊英疑惑地怔了一霎,劃火點上燈。她眼睛立時瞪大,看著這位身著軍裝、腰掛手槍的來者,驚訝地叫道:“你!”
孫承祖把披的麻袋皮向地上一撂,陰白的臉上泛起得意的笑紋,說:“沒想到吧?”
孫俊英沒有表情地瞥他一眼問:“多會回家的?”“前天晚上。”他坐到炕沿上。
“深更半夜來我這幹什麼?”她不冷不熱地問。“看看婦救會長呀!”他微微地笑著。
孫俊英苦笑一下道:“我這幹部早不頂用啦。”“這事非找你不可!”
“麼事?”
“瞭解一下我媳婦的作風,招漢子沒有……”
孫俊英從他臉上的蕩笑察覺到了意味,生氣地說:“出去,我管不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