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微服尋青 '返回頂部' '插入書籤'
一年新綠,春燕銜泥築新巢。我快要十四歲了。
我和王覽坐在上書房裡,面前的奏摺堆積如山。其實,
辛苦這種事情,旁觀的人要比身在其中的人更容易傷情。我把給太平書閣的密信寫好。舉目看對面書案上的王覽還在奮筆疾書。他寫字的時候極其認真,懸腕提筆,好像提了一口氣似的。
我託著腮幫看了他好久,
就是不生厭。那個人沒有抬頭,嘴上卻浮現出微笑來。我忍不住開口了:“覽,先歇歇,不好嗎?”
王覽笑意更濃, 但還是在寫字。我的性子急,
他就這麼不溫不火的和我對著。我和一隻吃不到葡萄的小狐狸一樣,馬上湧出一股酸味兒。文書比我好看嗎?
我伸個懶腰,活動一下痠痛的脖子和手腳。用一支嶄新的毛筆沾上清水。在平滑的桌面上畫了一隻小狐狸,
再亂塗了幾筆,算是葡萄架。自己看了,傻傻的笑。
“這個小狐狸是誰啊?”王覽的笑語在我耳邊響起。
我轉過臉不理他。才一瞬就突然回過去,猛抱住他的腰。他笑盈盈的,颳了我的鼻子一下:“這哪裡是隻小狐狸,是個披了狐狸皮的小白龍。”
我高興的介面說:“師傅,陽春三月,可不可以減少唸經的功課, 帶徒兒出去雲遊雲遊。”因為上書房是禁地,沒有別人,
我還把雙手合十作了個祈禱狀。
的
王覽想了想說:“好啊,只是關於刑部侍郎一職,到底用誰呢?”
我說:“當然用你的堂兄王祥。王祥在刑部做事好幾年了,也過了二十歲。這回就給他升上去,他辦事不是很仔細嗎?”王祥是王覽的叔父,秘書監王琪之長子。
王覽搖頭:“這可不行。一方面他是臣的堂兄,做事是沒有差錯,可也無功。臣家這些年過於煊赫,應該壓一壓。不然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行事。另一方面,刑部曹尚書年邁,侍郎名為副手其實行的是實務,王祥保守懦弱,用他不合適。”
的
我不說話。王覽用人, 對自己的王家要格外苛刻些。我哪裡不知,他是在防範外戚專權的局面。此外,
大將軍淮王和他無形對峙,他也不想落給對方什麼口實。
“此事再議吧。”我說。
王覽點頭,笑問我:“今天小龍準備騰雲駕霧到哪裡一遊?”
我吃吃笑著說:“我們到孔雀的園子去玩吧。事先不告訴他,進去嚇他一跳。”其實,我早就想去華鑑容的園子看看。微服私訪,是有惡作劇的意味。
陽春煙景,鶯歌燕舞, 花月正春風。我把長髮盤成渦狀,外罩白紗帽,
身穿男孩的白衫白靴,和王覽一起到了華鑑容的家。身後就跟著小太監陸凱。
因為吩咐了門子, 門子們根本不敢發一點聲響。我和王覽,穿梭於午後的庭院。春色在華園裡,
濃縮成一幅圖畫。怪不得人說華園精美,這小橋流水,照壁迴廊,比起寬廣宏麗的御苑,自有一種雅緻。
的
我對王覽說:“孔雀的日子, 過得真不錯!”
王覽笑道:“好幾代的家業呢,自然是不錯的。”的
我們隨意的走到一座太湖石堆積的假山面前。聽到了陣陣笑樂的聲音。轉過假山,只見碧池邊有群人在看水中鬥鴨。我定睛一瞧,四五個春衫薄薄的美人,簇擁著一個錦衣男子。除了華鑑容,還有誰啊?
王覽走上去,微笑著對華鑑容說:“你好是悠閒啊!”華鑑容一愣,再看到站在假山邊上的我。立刻跪下了:“皇上聖安。”我笑嘻嘻的說:“華尚書平身。”對著陽光,
我看到華鑑容的唇邊,有胭脂的痕跡。華鑑容的桃花眼到了我面前,光芒就要暗淡些。隨著我目光的遊移,他好像意識到什麼,連忙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臉。
我打量著那些跪著頭都不敢抬的女人。個個衣裳時新,淡妝濃抹,每一人都有自己的風韻。
人們說華鑑容的家妓美冠天下;真是名不虛傳!
“華尚書,朕剛才還和相王說,你會過日子啊。”我笑了。
華鑑容說:“不敢。臣真不知道陛下來,實在失敬。”
“不知者不為罪,朕也口渴了,不如,你找個風景乾淨些的地方,泡壺茶給我們喝。”
華鑑容連忙答應,顧不上他那些還跪在池邊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