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手指尖有些酥麻,好像這些指頭都不是我的。我費力的說:“去,把太子帶來……”華鑑容旋即放開了我,站到了一側。我看不見他,朦朦朧朧中覺得他身上的黑色,吸收著冬日的陽光,好耀眼。
很快,竹珈來了。他的臉紅通通的,眼睛都腫了。人家都說,他和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父子。可他那麼一哭,樣子像只小白兔,倒有幾分神似我了。
“母親,你還好嗎?知道你不舒服,我傷心死了。”竹珈撲到我的腿上。
“寶貝,你一來,我什麼病都好了。”我說。他破涕為笑:“還是松娘說的對,我娘是真命天子,才沒有什麼傷害得了呢。”竹珈頭一轉,看到了華鑑容,愣了一愣,他叫了他一聲:“少傅。”
華鑑容站在簾子一側,也不知道什麼表情。
我嚴肅地說:“竹珈,你以後,就叫華大人‘仲父’吧。”
竹珈向來溫順,我說了這話,他的鳳眼眼尾一挑。過了一會兒,他向著華鑑容走過去,響亮的稱呼他:“仲父。”我聽了這話,才放心得靠在枕上。
雖然冬天快要結束了,但春天,也不會輕易的就把快樂賜予人間。
趙靜之倒是說得不錯,只有心,不服輸的心,可以蔑視挫折。我們所有的人,都該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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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幽燭芳辰 '返回頂部' '插入書籤'
立春之日,是華鑑容的生日。他照例是不進宮,也不見客的。我自從上次噩夢昏厥以來,時常犯有心悸。御醫們寬慰我說,病去如抽絲,將養些時日,到天氣完全暖和,自然也好得差不多了。天下作病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即使明知道大夫們往往是騙人的,也會不由自主的努力相信他們說的話。
午後,我在臥榻上躺了一會兒,難以入眠。不知怎麼,總會想到鑑容今天心情的悲苦來。他小時候在昭陽殿,每到立春,總是一襲墨色的喪服,終日不進水米。那時我還不明白他是在追念亡父。看他不吃飯,我便也不肯吃,坐在他邊上抽抽噎噎。逼得他餓著肚子,還要說盡好話來哄著我。我回憶著記憶中的點點滴滴,愕然發現,過去我居然把這些他對我的好都當成理所當然的。經歷過一些風雨後,我才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理應該要付出的。
病中,手上無力,腰肢痠軟。我害怕自己又胡思亂想。就請了趙靜之來彈琴。靜之宛如乘風,灑脫而來。坐在昭陽殿暖閣的廊下,新手彈撥一曲《文王操》。我倚靠在座上,靜心聆聽。只見得雪雲散盡,梅花初蕊,柳葉新芽,彷彿在對司春的仙人顰輕笑淺。彈琴的男子,無論在何處美景之中,都是那麼宜景,宜情。
他的琴聲,猶如佛前的焚香,使我心靈靜滌。一曲終了,我笑著說:“天天都可以聽你的琴聲,也許就不會有噩夢了。”
他微笑:“噩夢,不過是一時的幻相。即使噩夢成真,以你萬乘之君的氣魄,也不用畏懼。”
我收起笑容:“怎麼叫成真?”
他的眼睛有一絲沉鬱,旋而露出笑渦:“那不是說你,是說另外一個人呢。他的噩夢真的成為過現實,永遠也抹不去。但是,他的意志還是沒有改變過。”
我玩味著他的話,這個人,就算對我親近,也總是有著不可測的深度。我轉開話題說:“靜之,其實你來南朝後,很少彈琴了。”
他轉過額頭,答道:“我在北邊彈得還要少些。”
我嘆氣說:“我近些年也不大彈了。首先呢,手不應心,總是彈不出自己心裡的曲子,其次,也沒有多少知音。”
趙靜之開朗的笑了:“我和陛下不大一樣啊。要說琴曲。普通人只知道是一種術,但要求取琴之道,就要發乎術而超越它。這一點,很難做到。陛下你是皇帝,也就不該勉強自己了。琴,是‘關心’的技藝,陛下心境如何,只有自己才知道吧?”
我饒有興趣:“也許你說的對。比如你剛才彈奏的文王操,孔子開始學習的時候,就說自己得其意,而非得其人。我心情蕪雜,無暇去感悟‘琴道’。但我想,就是有那麼一天,我也不高興在沒有知音的地方彈。”
趙靜之寬宏的笑著說:“其實,哪裡有那麼些知音呢。即使有些懂得你的人,可能也不善於表達吧。我彈琴少,也不是拘泥於少知音。只是,琴聲悠緩,近來在北國已經不符合大眾的潮流。一般北方人,都喜歡羯鼓笛子,歡快酣暢。到了南朝,我覺得吳聲清越,很是高興。但南曲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