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宮又像是一所牢獄了。
現在,他們兄弟在通天宮議論著一個宮廷中的新人——那是御醫沈南璆。
近來,女皇帝很接近沈南璆。張易之兄弟為此議論,沈南璆會不會使自己失寵。
張易之長期侍奉一個老去的女皇帝,已經疲倦了,他牢騷地對弟弟說:
“我倒願意有一個人來接替的,我出去。”
“哥!”張昌宗搖搖頭,低沉地說,“你想錯了,我們一旦失寵,就不可能活著出去。”
“你說她會殺我們?”張易之不同意弟弟的看法,“我們和薛懷義不同的啊,我們並未在政治上攪風攪雨。”
“女皇帝也許不會要我們兄弟死,可是,恨著咱們的人可多著哩,現在,因為有女皇帝撐腰,旁人無可奈何,一旦我們離開女皇帝的身邊,所有的人,都會把拳頭打到我們身上來的。”張昌宗嗟嘆著,“以前,我不懂得騎虎難下的意義,現在,我明白了,如我們現在的情形,就是騎虎難下。”
張易之垂下頭來,弟弟的話是有理的,他無法不相信,當年,他為了風光而經由薛懷義的門路成為女皇帝的面首,現在,欲圖解脫這一層關係,可不容易了。
“我研究過沈南璆——”張昌宗慢吞吞地說,“他和我們不同,他不會使女皇帝著迷的!”
“何以見得?”
“沈南璆依靠藥物——他說過他有各種異方奇藥,能使人返老還童。”
張易之忽然笑了起來……
“這正投女皇帝所好啊,我看得出,她正為自己的老發愁!唉!她的眼睛老得多麼可怕,我想,再下去,她會看不到東西的。”
“一般說來,女皇帝比她實在的年紀,還是年輕二十年的,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婆,有她那樣,可真不容易,從外表看,她像五十歲,可能還不到五十歲。”
“唔……”張易之沉思著,隔了半晌,才說,“昌宗,我想起一個現象,女皇帝從來是打扮了和我們在一起的。”
張昌宗思索著,似乎在記憶著有沒有例外的時候。
“不論是半夜或者是清晨,她總是濃妝豔抹的。”張易之又說,“這是她不願意讓我們看到她的老啊。”
“也許是的,她依賴脂粉來掩飾自己的衰老。”張昌宗聳聳肩,“沈南璆使她返老還童,在一個短時間,會得到女皇帝的眷顧,但是,那不可能是長久的,天下,絕無長生不老的事兒,女皇帝是聰明人啊,她會受愚一個短時期,卻不會長久被騙。”
“昌宗,我們得想辦法獲取自由才是——現在的情形太糟,在通天宮,和坐牢有什麼分別,再說,我們一到外面,又有人跟梢——來俊臣這小子,好像一柄鉗,將我們夾住。”
“我們得想辦法——”張昌宗點頭說,“同時,我們也得戒備著沈南璆。”
——沈南璆是女皇帝的一名新寵,武曌和他相遇,是非常偶然的。有一回,婉兒突發地胃痛了,新充御醫的沈南璆值班,應召為婉兒療疾,他並未用藥物,僅以按摩為婉兒止痛,結果卻出現了奇蹟,婉兒經過一刻工夫的按摩,就痛苦全消了。
這一次事件使女皇帝對沈南璆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時,婉兒也把沈南璆可愛的手藝介紹給女皇帝。
女皇帝的興趣是多方面的,她以為試試也不妨,何況,沈南璆只有三十多歲,樣子雖然不算俊,卻並不討厭,這樣,女皇帝曾要沈南璆侍候了兩次。
沈南璆所施用的是西域的按摩方法,和張易之的、薛懷義的都有所不同,而且,沈南璆利用了按摩的時候,向女皇帝推薦自己的藥物。
他告訴女皇帝,將一種油膏敷塗在身上,再經過按摩,就能防止面板的衰老。
——武曌的小腹肌肉鬆弛了,武曌的小腹面板起了可厭的皺褶,因此,她對沈南璆的油膏,有著極大的興趣。
——刺激發自心靈的深處,沈南璆雖然通曉許多技術,但是,他所能給予女皇帝的,是生理的,而張易之兄弟給予女皇帝的,卻是心靈的。
於是,武曌在歡暢中有著感慨,她想著:“這兩個人,倘若不是弄臣,放在朝廷中,大約也會有相當的成就。”這是由於愛孕生的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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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第十六卷(3)
沈南璆的出現,曾使張易之兄弟感到恐慌,可是,老去的女皇帝卻因比較而對張氏兄弟的愛戀加深,她以為不能再少失他們,她以為如果失去他們兄弟,生活將毫無意義。
他們,是職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