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和武三思兩人是知道女皇帝患病的,不過,他們並未得知女皇帝的真正情況,他們僅知女皇帝是傷風感冒一類小病。同時,他們也奉命不向外人宣佈。
此外,曾經被邀遊鏡殿的狄仁傑,也是知曉女皇帝生病的一個。
自從遊鏡殿之後,狄仁傑官復原職,代替了昔日的李昭德而成為大周皇朝的重臣。百官中,只有他每隔一天到通天宮覲見女皇帝一次。
女皇帝經過二十天的掙扎,病癒了,她照常地打扮好了上朝,她在病癒之後的第三天,又降臨了鏡殿。
銅鏡的反光曾經使得她的目力受到損害,也曾使她心悸暈眩而致病,可是,她沒有聯想,偶然,她會想到目力和銅鏡反光的關係,但是,她否定它,她要到鏡殿去享受人間的瑰麗與輝煌,而且,由於一種反常的心理原因,她覺得享樂也要爭取時間。
病床上的二十天時間,她從心底憂懼著老。到鏡殿去,是她以心理上的力量來抗拒生理上的衰老。她的精神力量是可怕地強項的,她甚至是力不從心地工作著,享樂著。
婉兒,看得出女皇帝的老,以及對老的掙扎,有時,她會把女皇帝的情況悄悄地告知太平公主。
不久,張易之兄弟也看出了女皇帝的睏乏,他們開始為自己的前途擔憂了,他們還不曾建立自己的基礎,一旦女皇帝死去,情形會不堪設想的。
至於沈南璆,經常地、定量地給予女皇帝以興奮劑。
——這就是女皇帝的生活,兩個月之後,那一場病的影響才算解除了,不過,這也僅僅是表面的解除,她每天上朝之後,都有睏乏的趨向,即使在朝堂中,她也會打呵欠。
有一天,她在早朝之後,於回到通天宮的路上,在步輦中睡著了,到達之時,婉兒將她喚醒。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現象,她恨自己的身體,但是,在入室之後,當張易之為她按摩的時候,她又睡著,雖然一下子就醒來,但是,神思恍恍惚惚……
在似睡非睡的意境中,大周的女皇帝作著流動的夢,她依稀在草茵之上,依稀在天之涯,地之角,依稀在虛無縹緲之中。忽然,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化成了一隻鸚鵡,鸚鵡在飛翔,不久,似是雷聲,又似是電掣,鸚鵡的兩翅忽然折斷了,她大驚,駭叫。
“陛下——”張易之在她身邊低喚。
她雙手用力按著自己的胸口,啞叫……
“陛下!”張易之拉開了她的手,再搖撼她。
“噢,易之,易之,我……”女皇帝驚魂未定,雙手摟住他,“我做了一個夢,可怕呀……真的,我驚出一身汗……”
“陛下,是什麼夢呀?”
“啊,這個——”她定了定神,透口氣,低聲說了一遍。
“這個夢——”張易之有惶惑的感覺,他生出一種微妙的聯想:女皇姓武,鸚鵡無疑是女皇自己;兩翅折斷,這兩翅,他想到自己兄弟了,於是,他起了戰慄。
“我姓武,鸚鵡,唉,那是我呀!”女皇喃喃自語,“折翅,那是預示些什麼?”
“要人進來詳夢嗎?”張易之在不安中提出。
她沒有立刻介面。在以前,她是強項的,對於天神,少有敬崇之心,她以為人定勝天;但是,近來,她的體力衰頹了,她不再能無視一切,於是,偶然一夢也困擾了她,雖然沒有立刻召人進來詳夢,但自身卻因之疑雲滿腹,輾轉著鸚鵡折翅是暗示些什麼。
“難道我將不能再飛翔了?”她暗暗自問,“我不能飛翔,難道我的權力會喪失?是誰來劫奪我的權力呢?”這些反覆地在她的腦海中起伏,就為了這一個夢,當夜,她反而失眠了。
第二天早朝之後,她把親近的大臣留下來,召進別殿,要他們詳夢。
女皇的夢引起了一些複雜的議論,但這些議論並非直接向著大周女皇,她明白人們有所忌諱,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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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第十六卷(7)
“你們詳詳,若兇若吉,隨便談好啦,這究竟是夢呀。”
這時,鳳閣舍人韋嗣立看了武三思和武承嗣一眼,朗聲向女皇說:
“可能是這兩位——鸚鵡的翅膀,不愛護,就會折落的哩。再說,論親的關係,這兩位與陛下也最親!”
女皇默默點頭——這套理論,自是隱示立武氏諸王為太子的濫觴。自從她為皇之後,人們每隔一個時候就在她面前提一次,有時,人們盛道武三思的智才,有時,人們稱頌武承嗣的賢德……關於這些,她始終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