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向右轉,靳宜安抬頭望望天空,不知為何,自復活後,她越發喜歡這個動作了,那般廣闊的天空,無論是昏暗的,還是清澈的,終歸比人心乾淨。
從安時院去往錦華院有很多條路,靳宜安卻選了最遠的一條,經過那片小小的有些破敗的洗衣房,她隨意掃了一眼。
只這一眼,她就停住了腳步,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姑娘?”草兒奇怪的喚了一聲。
靳宜安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啞著聲道:“無事,走吧。”
木兒瞄了一眼,只看到一個身穿麻布衣衫鬢髮凌亂的少女站在水池邊,正吃力的和一個婆子撐開一條床單。
在洗衣房做事的多是婆子和不得主子心的媳婦子,少有年輕的丫鬟,縱使有,也是犯了大錯被主子罰來的。看著少女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清晰可見的傷痕,就知道她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她是明蘭,我以前的大丫鬟。”靳宜安的聲音低不可聞,“竟不知她居然被髮落到了這裡。”楊氏一直沒提過明蘭和明菊的下落,她也只當是被降做了小丫頭,沒想到竟然會把她們兩個發落到了洗衣房。
草兒和木兒聞言並未立刻答話,而是謹慎的環顧了四周,這裡視野開闊,又靠近洗衣房向來少有人行,確定四下無人,她們才鬆了口氣。至於明蘭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實在是不用猜想太多。
“姑娘,走吧,路還長著呢。”草兒微微側身擋住洗衣房方向。
靳宜安點點頭,再次邁出了腳步。路還長著呢,不急於一時。
走進錦華院時,天已經有些暗了,算算時間,從安時院到錦華院竟走了近半個時辰。
安平堂東側的套間裡已經點起了燈,透過窗紙照出模糊的影子來。此時,靳宜淑正伏在楊氏身後,輕輕的捶背,隨口就是一串兒笑話逗得滿屋子人都發笑。
“任是老奴活了這麼些年,竟不如四姑娘懂得笑話多。”楊氏的陪房錢富家的邊笑邊說道,“跟四姑娘多學幾個,老奴也好沾一沾四姑娘的光,回去講給人聽去,也在人前得個臉面。”
“這丫頭就是個猴兒,精乖精乖的。”楊氏也滿臉笑意,拉過靳宜淑的手讓她坐在身旁,“什麼時候她能老實幾分,我這一天就也好過幾分。”
正說笑著,門口的小丫頭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垂著頭說道:“夫人,大姑娘來了。”
靳宜淑的臉色立刻冷了一分,撅撅嘴道:“大姐姐真是有心了,還記得來向母親認錯,我還以為她連母親也不放在眼裡,想教訓誰就教訓誰。今天欺負了我,明兒還不知道欺負誰呢。”
“好了,你大姐姐也不過是代你訓斥了丫鬟而已,這不是來了麼?”楊氏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面上仍舊帶著淺笑,“讓大姑娘快進來,雖然是四月裡了,可到了晚上天氣還涼著呢,她身子骨不好,別凍壞了。”
☆、011生計艱難
變了,真的變了。
不過幾天的時間,靳府上上下下,從守二門的婆子到各院粗使的丫頭,哪怕是二門外的小廝們,全都聽說了,大姑娘靳宜安可不是原來的那個大姑娘了。她回家第一天竟然就教訓了四姑娘的貼身丫鬟,不僅如此,她還敢反駁夫人。最奇怪的是,夫人竟然沒有因此而責罰於她。
不論靳府上下如何去想,靳宜安卻是過的逍遙,恩,這可是她這十幾年來最逍遙的幾天。
進了四月,天氣一日暖過一日,風裡也帶著一絲絲蓬勃的生氣。安時院比起靳府中其他院落來說,可以稱得上是簡陋了,不算寬闊的院子中最吸引人的就是兩株高大的石榴樹,在暖風中早已枝抽新葉,梢吐碧芽。
此時,比那石榴樹更引人注目的是樹下那一抹鮮豔的妃色,在一片嫩鸀中透出嬌豔來。
靳宜安正坐在樹下,看草兒和木兒指揮著三四個小丫頭將她房中的東西舀出來整理晾曬,她手上正靈活的繡著一幅蝶戲牡丹,唇邊噙著一抹笑意,一雙明亮的眼睛抬起時偶爾會閃過柔媚的波光。
“姑娘,就是這些了。”草兒理理身上衣衫,在靳宜安面前站定,面色有些冷意,“所有的衣服都在這裡。”
很好,當真是很好,或許她們真的以為自己這次是死在外面了,所以就迫不及待的動手了?靳宜安的視線沒有在那些半舊的衣物上停留,而是怏怏不樂的轉向身邊的奶孃劉媽媽,指垃圾一樣的指著那些衣物問道:“那些就是我的衣服?還不如齊府的丫鬟呢。”
一絲不安從劉媽媽眼中滑過,隨即她就皺起了眉,語氣中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