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交來,裡頭說的什麼,差官們卻不曉得。”說著,便把善後局的一個札子,放在龔維藩面前,挺胸凸肚的站著,那樣子甚是可惡。龔維藩見了這幾個差官,忽然的倨傲起來,全不是以前恭順的樣子,心上十分疑惑,也來不及和他們說話,急急的拆開札子,從頭至尾細細看時,只把一個太湖水師糧臺龔大老爺,氣得個發昏章第十一。
你道那札子上說的是些什麼東西?原來藩臬兩司,早就曉得龔維藩在外面拚命狂嫖,一些公事也不管,恐怕被他在糧臺上鬧了什麼亂子,或者做了點兒虧空出來,這龔維藩總算是藩臬兩司舉薦的人,自覺得有些不妥,便商量著要開去的差使,又礙著他老人家生前的交誼,有些對不起他,一直遲遲疑疑的沒有發作出來。無奈有些候補人員,想要謀他的差使,拼命的在兩司面前,說他的壞話。從來眾口鑠金,何況龔維藩這些事蹟,都是實情,那裡瞞得過去?說來說去,把藩臬兩司說動了心,便認真要把他的差使撤掉。想想倒底他老人家,面上有些過意不去,商量了兩天,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總算留還龔維藩的面子,省得撤了他的差使,害他沒臉見人。稟明瞭撫臺,說這太湖水師支應所一差,並無繁劇要公,未便虛縻餉項,應請憲臺察核。將太湖水師支應所,並歸善後局兼辦,以節糜費,而歸劃一。這個公事上去,是照例沒有不準的。登時批了下來:“仰即如詳辦理。此繳。”藩臬兩司,接到了撫臺的批迴,立刻發了一道通飭文書,飭知太湖水師,各營弁勇,以後關領餉項,均由善後局按期給發。一班水師將領,見了這個札子,自然要遵照辦理。到了發餉的那一天,紛紛的都到善後局去。
龔維藩那裡得知,還打發差官,到善後局去催領這一筆餉款銀子。那差官到了善後局,投進文書,就有人和他說了這個緣故,並且叫他等著迴文帶去。那差官聽了,心中暗想:“這位龔大老爺也狂得太不象樣了,那有省城裡頭當差的人員,坐著匹轎,帶著親兵,到堂子裡頭去住夜?這樣的荒唐人兒,不撤他的差使,撤誰的?”心上這般一想,便登時瞧不起龔維藩起來。從來這班小人,最是勢利,貶貶眼兒,便不認得人。所以回來見了龔維藩,竟做出這一副待睬不睬的神氣,你道這些小人的性格,可卑鄙不卑鄙? 閒話休提,只說龔維藩看了善後局的這個催命札子,把他氣得一口氣咽在咽喉裡頭,半晌透不過來,幾乎悶一個半死,只覺得耳朵內嗡的一聲,鐘磬齊鳴,眼睛內烏黑的一堆,金星亂迸。一時癱在椅子上,坐都坐不起來。講起這龔維藩來,原是個勢利熱中,生有官癖的人。這兩天正為著王小寶的事情,心上萬分煩悶,那裡再禁得又是這般的,把他一逼。一氣一急,一霎時痰氣攻心,竟是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一班家人們見老爺暈了過去,不免吃了一驚,急忙的報到裡邊。老太太和太太聽了這個訊息,大吃一嚇,踉跟蹌蹌的直趕出來,把龔維藩挽了進去。揪頭髮的揪頭髮,掐人中的掐人中,亂了好一會,方把龔維藩救醒轉來。慢慢的睜開雙眼,吐了一口濁痰,大家方才略略放心。老太太見他醒了,便走到他身邊坐定,待要問他為什麼這個樣兒,只見他把兩眼一睜,向老太太看了一會,大聲喝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一直闖到這裡!你可曉得無故入人家,是有罪名的麼?”說著,又叫一聲來道:“你們快些把這個雜種趕他出去。我這個地方,那裡容得你們來胡行亂走。”
龔維藩這幾句說話,把在房的人,一個個都說得呆了,想不出他說的是些什麼話兒。老太太便提醒他道:“你為什麼盡著混說?難道連我都不認得了麼?快些認清了人,不要在這裡胡說。” 那知龔維藩聽了他老太太的說話,非但一些不醒,倒反跳起身來,大聲喝道:“你說我瘋了,你才是個瘋子呢!你看看你渾身上下,那個樣兒,真是一個滑頭碼子。”一面說著,又叫幾聲小寶道:“你們都是些好人,串通了嫁人,把我瞞在鼓裡,一些也不知道,可是應該的麼?”又叫著發差的道:“還不出去打轎,傳呼伺候?你難道不曉得今天是衙門期麼?”房內一班人聽了,一個個十分著急,曉得他果然有些痰氣入心,但又不知道他為的什麼事情,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叫人去請了一個時醫,叫做艾步蟾的,來診過了脈,也不說什麼,只留下一張方子說:“吃了這帖藥下去再說。若是有些功效,再來請我就是了。”
說著,便又忙忙的趕到別家去了。這裡眾人七手八腳的,煎好了這帖藥,給龔維藩吃下,也不見好。隔了一天,倒又加重起來。口內胡言亂語的,不曉得他說些什麼。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又哭起來。笑的時候,笑得十分暢快;哭的時候,哭得也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