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他百折不回,無可如何,只得罷了。
如今且把呂仰正一邊按下,再提起江念祖的醜事來。只說江念祖在京城裡頭,被呂仰正這般的一鬧,鬧得他在京城裡頭存身不得,只得帶了宣欽差的一封薦信,連夜趕出京城,在天津也不耽擱,一直的趁輪南下,到了上海又上了江輪船,不上兩天,便到了南京。因為要去稟見制臺,就在制臺衙門旁邊,延賓館住下。忽想起有一個同窗兄弟邵竹卿,現在莊制軍那裡,管理奏牘,莊制軍甚是信任著他,便想先去拜他一拜,好託他在制臺面前吹噓兩句,希冀想得一個優差。想定了主意,便先叫一個家人,去到制臺號房那邊,打聽邵竹卿的住處。去了不多一會,打聽著了回來,邵竹卿因不帶家眷,就住在制臺衙門裡邊。江念祖見打聽著了,心中大喜,便先去拜邵竹卿。轎子不能進去,就停在二門外邊。帖子傳了進去,好一會,方見一個家人,走出來叫請。江念祖跟著那個差人,彎彎曲曲的,走了多時,方走到一個小小的書院。天井內搭著幾堆山石,種著幾顆芭蕉。魚池藤架,花竹蕭疏。朝南三間楠木廳,甚是精緻。
江念祖隨了那家人進去,早見邵竹卿穿著一身便服,滿面笑容的立在中間。見了江念祖進來,連忙搶前幾步,握了江念祖的手,笑道:“老弟多時不見,今天什麼好風,把你吹到這裡來?”
江念祖見邵竹卿這樣殷懃,自然歡喜,敘了兩句寒暄,彼此坐下。邵竹卿問他來此,可有什麼事情?江念祖便把來意告訴了他一遍,又說自己沒有見過莊制軍,要託他在制軍面前,幫襯兩句。邵竹卿聽了,一口答應,並不作難。江念祖感謝不荊到了明日,江念祖便帶了宣蘭生的信,腳靴手版,依帽整齊的逕到督轅求見。把手本遞了上去,又和巡捕說明,有鐵路督辦宣大臣的信,要當面呈遞。巡捕聽了,知道這位宣大人,和莊制軍向來要好,不敢怠慢,給他傳了進去。江念祖坐在官廳上,直等得一個不耐煩,方才把他傳了進去。又在花廳上坐了一會,見幾個戈什哈進來,把廳簾高高打起。江念祖知道莊制軍就要出來,連忙起身鵠立,屏息伺候。一會兒見莊制軍慢慢的踱了進來,身材短小,瘦臉長鬚,那神氣甚是端重。江念祖一見,便恭恭敬敬地叩頭請安,側身侍坐。莊制軍也不問他什麼,只問他要宣蘭生的信。江念祖從靴統裡頭,拔出宣蘭生的信來,鞠躬送上。莊制軍拆開看了一遍,把眉頭皺了一皺,問江念祖道:“你的意思,想在我這裡尋個差使。無奈現在江南的候補人員,實在無從位置,連一班候補道,都沒有可派的差使。況且你是又是江蘇人,不便竟當本省的差,這便怎麼好喲?”江念祖聽了莊制軍的說話,是不答應的意思,便立起來請了一個安道:“只求大帥格外的栽培。”正是:衣冠優孟,果然世界胡塗;傀儡登堂,真個官場如戲。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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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且說江念祖見莊制軍不肯答應,便朝他請了一個安,說要求大帥的栽培。莊制軍躊躇了一回道:“爭論起理來,我和蘭生的交情很深,他薦來的人,我不該推託才是。怎奈我這邊的情形,人浮於事,實在也為難得很。也罷,我和你慢慢的想個法兒安置,但是你卻不能性急,只好耐心坐等。我只要遇有機會,和你留意就是了。”江念祖謝了出來,仍在延賓館住著聽傳。
只說起這位莊制軍的出身來。這位制軍名叫莊有山,號叫華甫,少年館選,放過於幾任試差,開坊之後,從內閣學士,推升了兵部左侍郎,放了個湖北巡撫,升受了湖廣總督。這位莊制軍,雖然一樣是個翰林出身,卻比那些寫白摺子、抄事類賦的太史公不同。從小兒才氣縱橫,無書不讀。到得入了仕途,益肆力於時務書籍,真是個湛通經史,淹貫中西。說出來的議論,做出來的文章,也都是些變法自強的新論。中國大員裡頭,講究新法而真有學問的,就是莊制軍一人。其餘的一班封疆督撫,不是素餐尸位,就是專務虛文。要像莊制軍一般的學問,卻是少少兒的。看官且住,這位莊制軍,雖然也會談新學,卻還有那一班革命黨裡頭的人,罵他是個守舊黨的奴隸。為什麼在下倒說他是中國大員裡頭,新學的領袖呢?看們有所不知,這莊制軍雖是愛談新學,卻無論如何總是個官場人物,有些地方持論不能過激,立議不便太高,只好差不多說到這個樣兒,已經是中國督撫裡頭,新到極處的了。若再要深進一層,就要講到自由**,便是悖逆之論,他們做官的,哪裡敢把這樣排滿革命的話頭,放在口中亂說,難道他們不要保守身家性命的麼? 閒話休提,只